血液緩緩地從傷口處流出,浸濕了厚實的皮毛以及身下的積雪,當那些潔白的積雪變成淡淡的紅,最後就像是被紅色顏料侵染的清水一般向四周擴散,厚實的皮毛終於不能再帶來溫暖,身上變得冰冷,他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紅髮男人所在的方向,直到眼皮變得沉重‐‐
趴在地上的巨犬嗷嗚一聲,微微揚起脖子甩了甩頭,彷彿在驅趕睡意,然而下一秒,就因為脫離重新倒回地面。
不遠處響起了什麼人走動的沙沙響聲,阮向遠幾乎懶得回頭都能猜到,米拉正在向他緩緩靠近‐‐此時此刻,狗崽子灰黑色的背毛上,已經落上了不少的雪花,然後,眼前的景象被遮擋住,他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卻始終沒有用仰視的角度去看蹲在他面前的少年。
當米拉的手放在他的身上,幾乎是立刻的,他就猜到這個小賤人想要幹嘛。
&ldo;小狗,小狗,我話還沒有說完呢。米婭再怎麼上不了檯面,她最終還是我姐,所以我就替她報仇了。但是殺掉那些人之後,我又後悔了,我很後悔啊,她明明已經死了,我為什麼還要為了替她報仇而葬送我的後半輩子呢?所以我讓這個男人、這個我和她都深愛的男人來代替我,用我的家族作為交換……可是,我就是這麼一個容易後悔的人啊,我發現我捨棄不掉這些融化富貴,我等他死,多麼矛盾,我愛他卻每天向上帝祈禱他的死亡,我等了那麼多年,卻依舊沒有盼到這一天……跟父親說好,我要進絕翅館親手解決掉這個男人,霍爾頓家族怎麼可以交到別人的手裡,是的,是的,然後,然後我就進了絕翅館,就在我猶豫怎麼動手的時候,父親忽然發來了舞臺劇的邀請函,哈哈,這個瘋狂變態的老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想要我在舞臺上動手‐‐和米婭一樣的死法,和他的女兒,他的愛人一樣的死法,血漿濺一地……&rdo;
巨大沉重的身體強頂著睡意,卻無論怎麼掙扎都再也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少年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瘋話,一邊將他的身體推到樓層邊緣‐‐
&ldo;我失敗了,雷切沒有死。那麼作為補償,你就代替他去死吧。&rdo;
血液沾染了米拉的雙手。在他的身後,一群人抓著死命要掙脫人群的雷切,鬧哄哄地在伊萊的大呼小叫之中要將這位大爺綁架到醫務室去,於是,誰也沒有注意到,被他們遺忘在角落的那個罪魁禍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將一隻巨大的成年哈士奇從三號樓的頂層邊緣推了出去。
阮向遠的身體一個落空,然後迅速下落。
三十一層很高,於是哪怕是自由落體也要花費在他看來過於漫長的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長到足夠讓他想清楚,面對死亡,究竟是什麼感覺。
恩,具體的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慨,本來就是偷來的一段經歷,現在上天要收回,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除了這樣之外,就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什麼了。
就是有一點遺憾,最後也沒能看到那個男人一眼。
滿腦子都是那頭火紅的頭髮。
滿腦子都是他眼角帶笑意捏住他鼻子時候的樣子。
滿腦子都是他抱著自己脖子蹲在飄窗上發呆的側臉。
滿腦子都是他用那低沉而具有磁性地聲音呼喚著他給他取的名字‐‐
和蠢主人的約定,十。
當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請你不要目送我離去,因為老子會走得不安心,你這麼蠢的主人,離開我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