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公園會議之後,夏鼐來到了工地。他和趙其昌在探溝裡仔細觀察土層、辨認土質後,確定夯土遺蹟。這就是說自然土被掘過之後,再度埋到原有位置,爾後夯實。趙其昌說出“寬度不夠,才沒有發現磚隧道”的看法,並得到夏鼐的贊同。二人決定,加寬探溝。
民工的情緒依然低落,幹起活來鬆鬆散散,工作隊望著大家,急得手足無措。
在壓抑煩悶的氣氛中,趙其昌倒是偶爾來點略帶詼諧的小插曲。比如一次在飯桌上,他見又是一大盤野菜拌豆腐,便說:“我看這個盤子像古瓷,你們說是哪朝的?”眾人不解,他伸出粗大的竹筷子,把菜使勁夾到自己碗裡,然後笑道:“這是‘嘉靖’的,‘嘉靖’‘嘉靖’,一‘夾’就‘淨’。”劉精義會意,立刻端起大湯碗往自己碗裡一倒,然後翻過碗底說:“這個是‘道光’,一‘倒’就‘光’!”管伙食的龐中威送來一大盆熬倭瓜,也接上話:“我光給你們續菜,這個盆準是‘光緒’!”曹國鑑見白萬玉端著白瓷碗盛飯去了,低聲對冼自強說:“白瓷、白瓷,白老要改名‘白吃’了!”不料被白老聽見,分辯道:“我怎麼白吃……”一陣捧腹大笑之後,方才各自低頭吃起飯來。一大盆倭瓜,一會吃光了。
這天夜裡,天氣悶熱,趙其昌檢查過大家的工作日誌之後,又和大夥聊起了閒話。他說,甲申年三月,李自成大軍圍了北京,朝野頓時大亂,文武百官四散逃命,崇禎皇帝猛敲景陽鍾,百官沒一人前來,只有太監王承恩侍奉左右。崇禎慌不擇路地出得皇宮,來到街上,見一卦攤,就上前問個兇吉。先生說:“我是梅花測字,你說個字,我憑解字定吉凶。”崇禎順口說了個“友”字,想看看這時刻有沒有人來幫一把。不料先生面帶難色,說:“此字犯忌,是‘反’字出頭,造反的來了,正應了當前時局。”崇禎立即改口說:“不是那個‘友’,是有無之‘有’。”先生大驚:“此字更是大忌,‘有’字拆開是‘大’字一半,‘明’字一半,這不是大明江山丟了一半嗎?”崇禎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悲痛,有氣無力地說:“是時辰上酉時之‘酉’。”先生頓時掩面作哭泣狀:“哎呀呀不好!此乃不詳之兆:‘尊’者無首無腳,預示貴人將有殺身之禍,速避速避!”這時京城九門已被攻破,殺聲震天。崇禎在王承恩攙扶下,倉皇登上煤山,回首宮中,迷迷茫茫、亂亂紛紛,長嘆一聲“大明江山氣數已盡”,解下白綾長帶,在一棵歪脖子槐樹上吊,自知是亡國之君羞於見到祖先,遂以長髮覆面死去了。聽到這裡,冼自強趕緊問:“後來呢?”“後來嘛,就有許多小說演義編造出來了……”
晚上,白萬玉提著一瓶老白乾燒酒,約來組長王啟發、許崇儀和部分民工,來到明樓的石階上邊喝邊聊。他看到民工臉上都泛起紅暈,便咧開嘴笑笑:“你們聽說過月亮碑的故事嗎?”
“聽說過,現在定陵門前那個王八馱著的石碑上,還有一個圓圓的白印呢!”
白萬玉乘著酒興,和民工們親切攀談起來。他說,在全部明代歷史中,萬曆皇帝的荒淫昏聵是十分典型的。他10歲登極,21歲就興師動眾為自己修造這個定陵。等到定陵建成,他竟一連25年不上朝,成年累月深居後宮,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即使清兵犯境,他也不聞不問。有一天,萬曆酒足飯飽,懷裡還摟著一個年輕宮女尋歡作樂呢,後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正昏睡間,忽然看見一個紅臉、紅髮、紅穿戴的人來到跟前,萬曆吃了一驚,忙問:“你是何人?”
那人說:“實話實說,我是火神爺。你的昏庸無道,我們早有所聞。我奉玉皇大帝之命,要把你那勞民傷財建成的定陵,燒它個一乾二淨。”
萬曆聽罷大怒,他仗著自己是“天子”,便大聲喝道:“我們朱家天下,氣數正在興旺,難道真會怕你不成?皇帝陵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