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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任浩確是家師……”

方夢龍搖搖頭,神情更見陰晦:

“小友,我練了一輩子刀,也會盡天下用刀的無數名家,誰是此中能手,我不僅瞭若指掌,更深悉所擅長短;憑任浩的造詣,決計調教不了你這樣一個徒弟來,原先我只是猜測你個人的資質稟賦或有異人之處、待我目睹你的刀法,檢視過你的配刀,才斷定你是另有師承!”

君不悔微現窘迫的道:

“伯父,任浩是家師決沒有錯,不過我現在的刀法,是我大叔另外傳授的……”,雙目驟睜,方夢龍急促的道:“你大叔?你大叔是不是叫吉百瑞?‘大天刃’吉百瑞?”

君不悔略感意外:

“正是吉大叔,伯父,你老認得我吉大叔呀?”

忽然發出一陣帶有哭音的慘笑,方夢龍的嗓音顫抖:“我認得他,我當然認得他,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一點一點的將他挑揀出來;一個人如何忘得了殘其軀體,毀其聲譽,更嚴重損傷他自信自尊的不世之仇?忘不了,任是誰也忘不了!”

怔愕半晌,君不悔懾窒於方夢龍的悲憤槍激情懷,禁不住說話帶著結巴:“怕--伯父,你,你是說,呃,說我吉大叔和伯父有仇?”

方夢龍坐直了上半身,眼下的肌肉抽搐,雙頰顫動,嘶著聲道:“不錯,他是和我有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的一條右腿,便是被他生生斬斷,我的半世英名,由而付諸流水,這些痛苦與屈辱,無時無刻不在啃噬我的心,侵蝕我的靈魂,午夜夢迴,腦中所現和眼底所映,盡是吉百瑞那張獰笑的醜臉,那把血淋淋的傲爺刀……”吸了口涼氣,君不侮艱辛的道:“刀沒有罪,伯父,它總是配合主人的心意行事,而它當年的主人,如今也垂垂老矣,不復英壯之時的傲岸剛烈,歲月能以消情磨志,伯父又何苦如此刻骨難忘?”

方夢龍冷厲的一笑:

“我為何如此刻骨難忘?道理非常簡單,因為失掉一條腿的人是我,因為遭到身心折磨的也是我,傷害者與被傷害者之間,感受截然不同,你能忘懷,吉百瑞能忘懷,我卻永遠難以寬釋!”

方若麗走到父親身邊,輕輕蹲下,伸出雙手按撫著父親的手,她發覺這隻手好冷好冰,透著汗溼,微微顫抖;她仰起臉兒,眸瞳中淚光隱隱:“爹,女兒知道爹的痛楚,明白爹的怨志,但爹啊,這到底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從爹受傷退隱,不問世事以來,我們的日子不是過得很平靜,也很安逸嗎?再沒有血腥的爭紛,再沒有煩心的苦腦,爹的情緒已逐漸穩定,想法越見開朗,為什麼--爹,你老人家又待鑽回牛角尖,這樣的擺不脫、放不下?”

方夢龍喘息著道:

“因為我恨,小麗,我恨礙…我恨吉百瑞,恨他的傲爺刀!”

合攏父親的那隻手到自己的掌心,方若麗低柔的道:“記得爹一再說過,江湖上爾虞我詐,武林中奸狡互見,純粹是一個弱肉強食,鉤心鬥角的黑暗世界,爹也說過只有妻女血親才是爹的安慰,只有這個家才是爹全部的心靈寄託,爹,娘和女兒就在爹的眼前,爹就在家裡,又何苦再去爭一時的意氣,掀揭已經長合的傷疤?”

方夢龍沉默了一會,才暗啞的道:

“小麗,直到今天,我仍記得吉百瑞的刀鋒切斬我左腿時的感覺,那一剎間並不很痛,僅覺得肌骨一陣冰涼,身子好像突然失去重心,體內的熱力猝而宣洩一空,人似乎在雲端飄蕩,兩眼看出也炫花一片,卻是血紅的斑赤的一片,在我暈絕的瞬息之前,吉百瑞獰厲自得的醜臉已深深印人我的眼底,刻在我的腦際,每一回思,清晰如昨……小麗,使刀的人敗在刀下,強者受挫於強者,這樣的悽楚怨恨,不是你如今的年紀能以體悟的……”床上,君不悔怯怯的接話:“怕父,我,我能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