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趴到地上一通亂找,書沒找到,卻發現自己趴的地方,並不是候車廳那堅硬冰冷的地板。
手織波斯地毯,以方寸計價,成品之昂貴,比同面積的金箔更高。
猛一抬頭,對面那個男孩子,居然也趴在地上,姿勢如出一轍,也正在楞楞看著我。我腦後一涼,嘗試著舉起左後腿,似狗撒尿一般,以這個男孩子給人的高貴感覺,我打死不信他會跟著做。
他的確沒有跟著做。
他是和我一起做的。
我大叫一聲跳起來——天哪,這是一面鏡子,鏡子裡的人是我啊……
過去的人生裡,我也偶有夢想。比如上街撿錢,數字在五十以上,有個情投意合的伴侶,長相不要太難看,三五知己,富貴了理所當然忘記,但貧窮時共喝一壺老白乾,也是快樂的事情。
這一切都沒有輪到我,我沒有氣餒過,不是信念堅強,而是不如意十有八九,凡事鬱悶,我來不及。
但是現在——這是秋冬一次性大惡補嗎?
我心情忐忑,好似吃下了過多鹿茸人參,分分鐘等待鼻血四濺。爬起來後我衝著鏡子又伸胳膊又踢腿,終於確認無疑,這位翩翩濁世的小王子,就是在下本人。
既然成了王子,我立刻擁有了王子的心情,你要知道我除了很會讀書以外,最大的能耐是適應環境,抬起我美麗的頭顱,正要環視一圈周圍的環境,倘若看到一粒灰塵跳舞,便要發一下無名之火,表示我的高貴不容半分委屈。
這時鏡子裡,在我身後,一扇門悄然開啟,一個穿白色西服的男子,深深低頭,恭敬地說:“公子,有海外大國手來請戰,請定奪。”
請戰?我慌亂地點了兩下頭,悄悄在鏡子裡觀察兩件事,第一,兄弟你是不是玩我?如果是COSPLAY,務必要提前通知我好背臺詞。第二請戰是什麼戰,難道我這小胳膊小腿,還能跟人打起來?
久久不出聲,對方也不敢催促,始終低著頭,耐心等待回答,我很後悔剛才沒有裝成植物人,噹啷一聲倒下去,沒奈何,說:“麻煩你帶我去好了。”
那人鞠了個躬,往前帶路,走了兩步回過頭來,輕聲問:“公子今天服藥沒有。”
我心想我服藥你也知道?點點頭。這下看清了該男子的相貌,五官清奇,氣質文雅,並非僕役之流,不覺奇怪,緊接著人家嘆了口氣:“公子乃一國之希望,務必要保重身體,近日所用的藥方,求自南中國地區,所費不貲,希望有點作用。”
越聽我越惴惴,不曉得這番投胎是不是走錯門,投到一個癆病鬼身子裡了——幸好家裡有錢,可以抵消一點不幸,我可不想一邊生病,一邊跑到街上去拉二胡謀生。
出了門,穿過數道長廊,建築風格相當奇怪,不中不西,不日不韓,裝飾極為華麗,架構去頗簡潔,常有突兀之轉折,柳暗花明處,破門入室時,長廊兩側有大紅花開,熱烈如火,或枯藤淡木,疏影橫斜,處處賞心悅目,但花木種類古怪,以我的見識,居然一樣都不認得。最後走過一座小小石橋,來到一處無門的大廳內。
廳內迎面是一堵雪白牆壁,以上好宣紙糊成,中有精緻木框分隔兩扇,不知牆後是什麼,隱約有身影來來去去。廳內左右各站一人,左邊那位,與引我進來的男子著同樣衣服,顯見是同僚,五短身材,神情威猛,此時臉帶不悅,右邊那位,極高,極挺拔,寬袍大袖,髮長過肩,很有異人風度,但就外貌來看,簡直是資深的隱君子,整張臉瘦得只剩皮了,連骨頭都在打晃。
要不是我現在有自我認知障礙,實在沒心情管人家閒事,我真想勸他:“毒海無涯,回頭是岸,自首吧。”
兩人見到我進來,神情各自微微一變,威猛兄狠狠地瞪了引路那位一眼,趨前問候:“公子今日身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