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放下棋子,捧起暖爐,細聲問向侍童:“現在過了寒露了麼?”
侍童輕聲應:“剛剛過,再幾日就是霜降了。”
牧雲晟“哦”了一聲,裹緊狐裘,聲音裡倒像是有些失落:“那梅還沒開吧。”
侍童卻笑道:“梅花沒開,可是園裡的梅樹上已經結了不少骨朵,粉粉嫩嫩一個挨著一個,綴在枝子上,可有趣了。”
牧雲晟似乎突然起了意,眨眨眼睛,站起身語氣裡帶著期待道:“那我們去園裡看看,好麼?”
侍童忙出去傳話,叫人拿了毛皮斗篷,又指使著人去點地龍,準備東西。
景笙下棋本就是陪公子讀書,如今見牧雲晟興趣轉移,自然也甩下棋子,跟了去。
等到了院中,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一路上鋪著厚重的毛氈,即便是薄靴走上去也並不覺得冷,迴廊的柱子上掛著一個個旋轉的香爐,四周烘的暖意融融,稍有冰冷尖銳的東西都用繡布填上棉花包好。
簡直把牧雲晟當什麼易碎品了。
景笙留意到,雖然牧雲晟並不管事,可是整個島域的營地裡,卻是他身份最高,雖然他自己像是絲毫未覺一般。
園裡的亭子中,通上地龍很是溫暖。
打掃乾淨了的石桌上鋪著一層絨毯,再上面一個銀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山藥粥。
牧雲晟坐在桌前,輕輕喝了一口粥,視線放遠。
景笙倚著亭中的柱子,仰頭而望,不遠處,幾株梅樹舒展著枝椏,尚未開放的梅花骨朵一點一點嬌羞嫵媚,散發著隱隱寒香。
其實並沒有什麼看頭,牧雲晟卻望著梅樹看了很久,久到牧雲晟開口對她說話,景笙都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景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並沒有。”
牧雲晟突然輕笑出聲:“那大約就是覺得我很奇怪。”
“牧公子怎麼會這麼認為?”
頓了頓,牧雲晟才又道:“景小姐,其實我在帝都見過你。”
景笙一愣,那樣的場合下,應該說是她見過牧雲晟才對吧,難道此後他們還見過面?
牧雲晟又想了想,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那時候,你和你的夫君在岸邊看花燈,我正巧看見了你們,你大約沒有留意到……”
花燈?景笙一瞬間反應過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景笙掩飾住一瞬的黯然,淡淡回道:“那個不是我的夫君。”
牧雲晟微訝:“可是,可是我看你們的樣子,很相愛很讓人羨慕,我還以為……”
景笙笑了笑:“大概是牧公子看錯了吧,那是別人的夫君,我哪裡有這麼好的福氣?”
牧雲晟還想說什麼,他記得很清楚,景笙那時候的溫柔表情,就像年幼時他記憶裡母親看著父親的模樣,那種樣子並非刻意為之,也從來做不得假。
只是,他忽然有些再追問不出口。
不論景笙說的是真是假,現下救上來的也並沒有那個男子。
回憶起景笙望著那個男子那般溫存柔和的神情,牧雲晟卻是真的有些羨慕了。
垂頭繼續喝粥,牧雲晟低道:“大約真的是我記錯了吧。我的母親在我有記憶後沒多久就去世了,父親也一直不在身邊,所以看見感情相篤的夫妻,忍不住便會多看幾眼。”
“牧公子不是一直在西涼王身邊?”
牧雲晟的神色有些悵然,長長的睫毛在眼瞼前覆蓋下一片陰影:“是。可是畢竟那吧是我的生生父母,母親去世以後,父親只帶了我兩年就走了,至今我也沒能再見過他……”
景笙聞言,心裡驀然生出些愧疚,只因為一點懷疑就辜負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