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湯擱到桌案上,周瑾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壓根就沒察覺到黃內侍的好奇。
“陛下在笑什麼呢?”
聽到他的聲音,周瑾行回過神兒,板著臉問:“朕有在笑嗎?”
黃內侍道:“有。”頓了頓,“老奴瞧著,陛下心情愉悅,想來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周瑾行斜睨他,沒有答話。
黃內侍悻悻然退了下去。
周瑾行道:“把箱子裡的文書取些過來。”
黃內侍應聲是。
年關諸事繁忙,周瑾行進軍加班狗行列,又要開始熬夜處理政務了。
結果雪上加霜,在內務局忙著準備過年禮和宮裡頭的年宴時,臘月一十六那天許太后病故了。
那天晚上週瑾行熬夜到亥時初才歇下,誰知剛躺下沒多久,壽安宮那邊匆匆來人。
晚上是黃內侍值夜,乾兒子許華接到訊息,連忙通知他。
外頭冷得要命,黃內侍裹緊衣袍走到門口,疲憊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宮人答道:“太后在戌時末忽然嘔血,沒一會兒就薨了。”
黃內侍心裡頭有數。
許太后病逝在情理之中,一點都不意外,只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薨了,年都過不清淨。
他撐燈進殿輕手輕腳走到屏風前,小心翼翼喊道:“陛下?”
帳幔裡的周瑾行受到驚動,應了一聲。
黃內侍嚴肅道:“方才壽安宮那邊來人,說許太后薨逝了。”
床上的周瑾行愣了愣,思維有些許斷片,隔了好半晌,才問道:“你說什麼?”
黃內侍:“許太后薨了。”
周瑾行沉默。
他皺著眉頭坐起身,忍著睏倦,說道:“給朕更衣。”
黃內侍忙點亮殿內燭火,命人進殿伺候天子更衣。
周瑾行撩起帳幔,起床洗了把冷水臉醒瞌睡。
宮人給他備的衣裳是素白,明日後宮全都要掛上白綢,以示哀悼。
穿外袍時,周瑾行道:“長春宮那邊知會沒有?”
黃內侍答道:“已經差人過去了。”
另一邊睡夢中的溫顏被採青喚醒。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採青害怕的聲音,說許太后方才薨逝了。
溫顏的瞌睡頓時醒了大半。
也在這時,程嬤嬤進殿來,說道:“娘娘得起了,聽說這會兒聖上去了壽安宮,你也得過去。”
於是溫顏被她們從被窩裡扒拉出來,洗臉梳頭更衣。
程嬤嬤是宮裡頭的老人,什麼陣仗都見過,安排得井井有條。
因著是喪事,給她穿的衣裳都是素白,頭上幾乎沒有什麼配飾。
溫顏站在衣冠鏡前,任由程嬤嬤打理。
前陣子壽安宮內的所有宮女太監都被處理掉,許太后今日薨逝,不用猜也曉得是怎麼回事。
她想說什麼,程嬤嬤提醒道:“娘娘過去了謹言慎行,什麼都別多說。”
溫顏憋了憋,“我哭不出來。”
程嬤嬤暗搓搓道:“聖上也不會哭的。”
溫顏:“……”
程嬤嬤教她道:“只做哀傷即可,切記用力過猛,惹得聖上生厭。”
溫顏點頭。
她極少跟許太后接觸,要讓她表現出悲慟,實在為難。
正好衣冠,外頭的小轎已經候著了。
怕她在壽安宮出岔子,程嬤嬤跟著一道過去,處處提醒著也好,以防失儀落下詬病。
外頭黑漆漆的,還在飄雪。
採青怕她受寒,臨走前特地給她穿了厚厚的護膝,因為多半要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