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性涼。他想把她拎出來,偏又踟躕非禮勿視。少女跣足,那一雙瑩潤潔白,豈是能夠隨便予外人看去的?
她將他尷尬看在眼裡,狡黠起來存心作弄。“大好的清泉,便要洗洗才叫痛快呢。”說著,她便動手要解衣帶。
他急了,一把將她揪出來,抓住她的腳塞進白襪裡。
她卻坐在地上笑眯眯看他,得意洋洋地翹一翹小腳。“這樣不是很好嘛。”
他這才驚了,發現自己還捏著那隻玉足,肌膚勝雪,滑膩幽香。他又窘地不知該不該放手了。
她擺出一副老成模樣,搖頭晃腦地學做個夫子道:“先生到哪裡都繃得緊緊的,思前想後多不快活。你才三十不到呢,這麼急著做死氣沉沉的老學究呀。”
他看著她,久久的,又是感慨,又是感動,終於又笑了。
從那之後,那山,那泉,便成了他們的世外桃源。她總死纏爛打地拖他來去,只為叫他忘盡煩憂。他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不知不覺地變了,一面恐懼,偏又貪戀。他知道,那是不可碰觸的,一碰,便是天崩地裂。
她十五歲行笄禮時,謝相問他給她點個名字。
他知恩相是要他學士才子的名氣給女兒添彩,一時不免惶惶。謝氏的女子,歷代為妃,她多半也是要做鳳凰的。
他茫茫地思索,怎樣的名字才能承了她的貴氣順了恩相的心意,沉吟間,卻見她站在下面,深衣宮絛,釵冠花顏,那樣的妙目、朱唇,凝荔香腮,烏鬢若雲,少女初成的靈動風情,毫不矯揉。她正望著他。
一剎那,他好似被天來的電火劈了一般,怔怔地脫口而出:“妍。謝妍。”
謝妍。謝妍。窈窕淑女,妍捷無雙。
便是如此普通的名字,偏這樣熨帖。
在場諸賓驚醒過來,競相恭維。
她羞得滿面紅霞,埋首輕絞著挽帔,偷偷瞧他。
他嘆她的美麗慧巧。不是先生褒揚學生,而是一個男人由衷地讚美一個女人。
賓客散去時,她追出來喚住他。她望著他,胸口起伏,良久良久,拿出一個小錦囊來遞到他面前:“這個給你。從三品的大學士還這麼粗心大意的,連個腰佩都沒有,旁人瞧見要笑話你了。”她盯著足尖,說得細聲,耳朵也紅了。
他愣愣地,一時沒了反應。
她低頭等了許久,還是沒動靜,不禁急了,抬頭咬唇跺腳氣道:“你接還是不接呀!不接不給你了!”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接了下來。
她刷得又羞紅了臉,扭身飛快地逃了。
他將那錦囊拆開來看,裡頭裝的,卻是一隻同心結。
一時心潮澎湃,喜憂參雜,又暖,又冷。
他苦笑的模糊難辨。她分明,只能是他的學生。他們都該知道的。
但她是那樣勇敢的女子,她的愛戀乾淨熾烈得不屑隱藏。
謝相與他閒談,婉轉問起他終身。他立時便明白的通透,當下順了恩相美意,請恩相作了高媒。
她知道了,氣得面色慘白,一拳拳打在他身上。
“你心裡沒我,還戴著我做的結佩做什麼?”她劈手奪來便絞。
見她拿漆黑鋥亮的剪子狠狠地絞,他嚇得急忙去攔,唯恐她傷了手。
她把剪子扔在地上,絞爛了的同心結卻拼命攥在掌心,攥得骨節泛白。她紅著眼眶質問:“你心裡沒我,還攔我做什麼?”話音未落,淚卻先湧。
她哭了。那個一直一直在他面前燦爛巧笑的她,此刻卻哭得肝腸寸斷。他心痛得不能自已,再顧不得其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她反而愈加放聲大哭起來,緊緊抱住他,眼淚全往他身上蹭。
他撫著她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