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海南學習,最該死的是他居然把記有歐陽東電話號碼的那本書忘在東莞的宿舍了,因此直到他元旦節回來才想起這檔事。“來吧,這邊廠裡現在就有空缺,有我罩著,你怕啥?”已經是副總工的劉南山說話都帶出一股子豪氣,“前兩天我和老總說過,你來就不要試用了,直接上崗,包吃包住一個月兩千八,外帶年底利市。怎麼樣?”對這件事,歐陽東現在卻再也提不起興致,孤身前往武漢的葉強身上還寄託著他的希望,不過,他也沒有一口回絕劉南山的邀請,只說自己要好好想想,過幾天再答覆熱心的老同學。
日子一天天過去,歐陽東的心裡也越來越煎熬,從六日到十日夜裡,每天上午中午和晚上葉強都要和他一天通幾次電話,然而這種聯絡在十一日中午卻突然中斷了,那天一直到深夜葉強都沒有來電話,幾次樓下響起電話鈴聲,睡不著覺的歐陽東都誤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在鳴叫。當天晚上和第二天,他都無法和葉強聯絡上,每次電話撥過去,總是那句冷漠的語音提示,“機主未開機”,或者“你所呼叫的號碼不在服務區”。他不知道葉強那邊出了什麼事,而劉南山又間天一個電話催促他趕緊給個明確的答覆。在漫長的焦灼等待中,歐陽東不得不懷疑,葉強這趟行程是不是以失敗搞終?葉強是不是已經悄悄地回了省城?他是不是因為愧疚而不敢面對自己?
思量再三,歐陽東最終斷定葉強推銷自己的計劃失敗了,這樣說來在未來半年中自己不可能有什麼約束——除了不能在任何俱樂部踢職業足球聯賽,去東莞未必不是一個好主意;既然劉南山在那裡都踢打出一片天地,他歐陽東怎麼不能去那裡圖謀新的發展?反正在桐縣老家他已經買好房子和店鋪,再不濟就是回桐縣而已。歐陽東不禁再次為舅舅那深邃的眼光所折服。
既然拿定主意,歐陽東說做就做,先去訂飛機票。現在是春運高峰期,最近一個去廣東的航班也要等到大年初一,而劉南山那邊又急催著他去東莞過春節,“老同學聚聚啊,在這一片的好幾個老同學這兩天都要來東莞,慶祝我喬遷之喜。”歐陽東好不容易才從票販子手裡買下一張去廣州的臥鋪票,昨天晚上又請到所有在省城的熟人如劉源殷素娥等人,一起吃了一頓飯,就算是和這一年半的省城生活告別了。他也去請過葉強,可他那啞巴老婆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笑眯眯地一通比畫,歐陽東也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還是葉強的女兒說,“媽媽說她也不清楚爸爸去哪裡了。媽媽說她不去吃飯。”歐陽東最後只好把一個紅包塞給葉強的女兒,“這是叔叔給你的壓歲錢。”
月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看那背影倒很有幾分象秦昭,也是裹著一件紅色羽絨大衣,也是把紮成馬尾的長髮兜在衣服後面的毛邊帽子裡。秦昭那件衣服是歐陽東從武漢回來後買來送給她的,就是怕那個一直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小姑娘不收,他才好說歹說勸殷素娥先收下,再說成是她給女兒買的。後來秦昭就經常穿著那件衣服。歐陽東無聲地笑了笑,現在殷素娥和秦昭都該早就回到家了,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那封信和留下幫助秦昭讀大學的錢,她們也該看見收到了吧。不知道劉嵐她現在怎麼樣了?歐陽東突然沒來由地想到那個對自己很不錯的女孩,那有一雙彎彎的眉毛和笑起來一樣彎彎眼睛的姑娘,現在在幹什麼哩?
嘣嘣嘣嘣,厚厚的車窗玻璃敲擊聲把走神的歐陽東喚醒,窗外站著的正是秦昭,鼻子嘴巴里哈著團團白氣,連說話帶做手勢,但是車廂裡混亂嘈雜的聲音讓歐陽東什麼都聽不清楚。他一把提起車窗,探出頭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是被寒冷的夜風凍的,還是因為一路小跑來回尋找歐陽東累得,抑或是因為找到這傢伙而激動,一臉通紅的秦昭呼哧呼哧地喘息著,夾雜不清地喊道:“你……快下來,……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