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名字的鋼琴曲在寬敞的咖啡室裡飄蕩,三三兩兩的幾桌客人零亂地散佈在光線柔和的廳堂裡,除了一兩聲輕微的小匙杯子底盞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便是有人偶爾低聲地淺笑幾下;兩位身穿絳紅繡花滾邊旗袍的服務員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笑盈盈地站在玻璃門邊,眼睛望著別處,嘴裡卻的嘀咕著悄悄話;櫃檯內外各站著一位與她們一樣裝束的服務員,每當有客人揚起手招呼服務員,那位櫃檯外的女子就會邁著輕盈的腳步走過去,俯下身客氣地低聲詢問一兩句,然後再悄無聲息地回到櫃檯邊,那位櫃檯裡的服務員就會把客人需要的吃喝物事倒騰到一個鐙亮的金屬大圓盤中,再讓那位服務員給客人們送去……
鋪著挑花鏤格白桌布的小方桌上擺著三四碟糕點和乾果,可這些都沒人動過,倒是那個形狀就象一朵盛開的蓮花一般的玻璃菸缸很受人的青睞,不大的工夫,服務員就來為他們換過兩次了。
這個安靜的角落裡煙霧騰騰,窩在矮沙發裡的那兩個老外和一箇中國人簡直就象是三根菸囪。
在同伴面前皺起眉頭表達自己不滿的服務員錯怪了那位外語學院的教授,他不抽菸的,在伊內亞和他同鄉的煙霧燻灼下,他難受連眼睛都有點發酸,要是平時,伊內亞這樣一支接一支地抽悶煙,他還能勸上幾句,可他現在連一句寬慰話都說不出,只能垂著眼簾在旁邊忍受著這濃烈的菸草味。
今天下午俱樂部開會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些球員望向伊內亞和俱樂部官員們的怨毒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很清楚這些傢伙接下來會怎麼做。他不禁在心裡哀嘆一聲,象今天這樣和兩個羅馬尼亞人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機會屈指可數,倒黴的伊內亞,還有他那位整天價眼角眉梢總是掛著樂呵呵笑意的羅馬尼亞同鄉,在重慶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菸缸裡使勁在按熄僅僅燃掉一小半的萬寶路香菸,伊內亞佝僂著本算高大的身子,抿著嘴唇,鼓著灰藍色的眼珠,盯著面前那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滿滿一杯黑褐色咖啡發了半天怔,就又摸起方桌上的煙盒與打火機,立刻,白色的煙氣就從他的鼻子嘴裡冒出來,那刺鼻的辛辣煙味又一次充斥著這個小角落。
對足球內在的運轉規律不是特別理解的翻譯都能看出俱樂部最近的走向,在足球這個行當裡浸淫了三十多年的伊內亞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哩?
一場危機迫在眉睫。這即將爆發的危機不但會吞噬掉他伊內亞,還可能把整個展望俱樂部拖進降級的深淵……
展望是降級還是保級,已經和他沒有太多的關係了,無論如何,俱樂部都會找出一個人來為今年聯賽那糟糕的成績負責,而最有可能的人選,自然就是他——誰讓他是球隊的主教練哩,誰教他非要坐在火山口上哩?
那個翻譯說了句什麼,體能教練咧咧嘴,算是對他的話有點反應。
伊內亞就沒聽清楚他的翻譯在說什麼。他也沒打算聽,他現在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他的同鄉又對他嘟囔了一句,好象是在抱怨那嘈雜的鋼琴曲。他抿著嘴眨眨眼,嘴邊浮起一絲苦笑,他知道,他的同鄉兼好夥伴是想提起一個話頭,把他的思緒從那團亂麻裡解脫出來。要是在平時,愛好古典音樂的伊內亞多半會口若懸河地賣弄半天,可現在,他哪裡還有這工夫,他要想盡一切辦法化解掉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一定得想出個可行的辦法來度過這場災難!
他必須這樣做,要是他還想在這片熱愛足球的土地上再尋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的話,他就絕對不能教展望降級——雖然他對明年與俱樂部的新合同已經不再抱有絲毫的幻想,可這個國家裡有幾十支球隊哩,隨便哪裡不能再找個飯碗?即便是那些次一級的球會,對球員和教練都好得不得了,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捨得花錢的足球俱樂部。不,不能說是";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