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猜到幾分。她不願意和她糾纏在一起。
“三姑老爺就住這家醫院裡?”那次煤窯裡的瓦斯爆炸是本縣十幾年來最大的新聞,即便李燕不大看報紙,可電視裡的新聞她可是幾乎天天都在看的,“我和你一起去看他。”就轉身小聲問朋友借錢,又張羅著要去街角處的那個幹雜店裡買些糕點吃食。
李茗夏立刻便制止了李燕。父親吃罷晚飯和藥便睡下了,要不天她也不可能走出醫院來打電話。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好生休息和將養身體,家裡家外還有好多事等著他哩。
兩人就站在醫院門口扯著閒篇,李燕那朋友無所事事地站在旁邊,無聊地磕著瓜子,又跑去街邊的小店裡買來三支雪糕,遞給她們。雖然不熱也不渴,可李茗夏還是把雪糕接過來,人家都買來了,她要是不接,那會教人下不來臺的。
“天都還沒黑,你就跑出來了?”聊了半天閒話,李茗夏才察覺這件事,按說現在這時節正是美容店裡最忙碌的時候,李燕怎麼會有工夫跑出來逛大街哩?她老闆怎麼會和錢過不去,放著大把的生意不做,就給她放假?“你不怕回去挨你老闆罵麼?”
李燕猩紅的嘴唇一撇,畫得又黑又粗的眉毛一挑,冷笑道:“我沒在他那裡做了。一個月忙早忙晚忙死忙活的,才能掙五六百塊,再給家裡留一點,剩下的根本就不夠我花用。我和她說好了,”她指指自己的同伴,那女人就對李茗夏一笑,李茗夏這才看清楚,這女孩一張瓜子臉雖然畫著濃濃的豔妝,其實年紀並不大,甚至還比她和李燕還要小那麼一歲兩歲哩。“過兩天就和她一塊去省城,然後坐火車去廣東。那邊活路輕鬆,錢還掙得比這裡多,——這裡是小地方,沒意思。”
“你去過廣東?”
“沒去過。”李燕搖搖頭,望了自己朋友一眼,說道,“她就是才從廣東回來,我都是聽她說的。她哥結婚,她是回來趕禮送錢的,罷了馬上要回去。我前幾天就和家裡說好了,就和她一塊兒去。要不是等另外一個好朋友一塊走,我們這會都該在火車上了。”至於去廣東做什麼事,她沒提,李茗夏也沒問。
沒問並不代表不知道。李茗夏知道她去南方做什麼,李燕這身粗俗的打扮和說話時的口氣已經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她不好再對這個親戚兼同學說什麼,也許李燕根本就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和想法吧。她能體諒李燕,李燕家裡的光景比她家裡還要糟包,何況李燕的大哥還娶了一個教人無法忍受的媳婦,間天價便把家裡鬧騰得雞飛狗跳。
“那你一切都得當心。”李茗夏窘迫地說道,伸進小提包裡的手再也拿不出來。按道理,既然她知道了李燕要出遠門的事,她這個做長輩的在這個時候還得掏十塊二十塊錢給李燕“壓包”,討個吉利的意思,可她包裡就只有三十來塊錢,還要為母親買藥,可要是給少了,她又實在拿不出手。
李燕立刻就攔下她。“你和我還來這一套?”她笑起來,只有這一下,她那玩笑的眼光和天真的神情才象一個少女,“我姑老爺和姑姥姥都還帶著病哩,小舅舅馬上就要去讀書,你家裡才是真正要用錢的時候,你現在和我講這些禮做什麼呀。”李茗夏囁嚅著說道,“你身上總要揣點錢,廣東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剛才清楚地看見,李燕連買瓜果點心這些東西都要找朋友借十塊錢。“不怕,她有錢,這趟我去廣東的路費都是她給我墊上的,等我到那邊掙下錢再還她。”李燕抿著嘴笑起來,苦澀的笑容卻只停留在嘴角邊,“我攢下的那點錢都留給我爹媽和妹妹了。我大哥就那個熊包樣,我走了我嫂子還不把兩個老人都擠兌死?我得先給他們多備下點……等我到了廣東那邊就沒事了,——真的,我知道,到了那邊就沒事了。”
李茗夏不知道再該說點什麼。李燕那朋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遍遍地看著傳呼機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