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張仁茂在地上磕去了煙桿裡的菸灰,抬頭望了黃大香一眼,那說話的聲音象是從深沉的睡夢中傳來:“那一年鬧共產,你該十三四歲了吧,你該知道,當時死了不少人。人活不下去,少不得拚命爭鬥,這就躲不脫要死人。那時候,我們張家兄弟三人,個個威之武之,我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顧,要死也死得起;可後來,我這該死的沒死,那不該死的倒死了!所幸的是,張家能留下炳卿這根獨苗,可他至今沒有傳下後人來!現在這時勢,已經刀槍相見了!你沒聽到共產的風聲?死人的事怕不得,可也不能絕了代吧?炳卿的性情我明白,你也明白;他人大了,心也大了。我不想礙他的事,只想保著他為張家留下後人,我就能瞑目九泉了!”
黃大香聽過張仁茂這番話,理解到張仁茂的良苦用心,現在也只有唏噓嘆息。
[心語]黃大香:張炳卿老成持重,可有時也幹得出膽大包天的事來,這話不假。
[重現]前兩年他奚落壽公的惡作劇黃大香是目睹了的;近來他的早出晚歸,事事韜晦,也讓黃大香疑慮,她也認定張炳卿是個難安本分的人。
[尋思]黃大香:國芬在上夜校的事上,竟能讓姑媽屈服,她那鬼心眼,她那精算計,她那耐磨勁,一般女孩子比不得。上夜校真那麼神?相信不得,說她串通張炳卿去走險路還不一定,難怪張仁茂決意要拆散他們...可是,要是他倆真有緣分,那也是前生前世修來的呀!硬拆開他們,那不也是作了孽麼?
[場景3]淑瑤得子
與此同時,陳裁縫家的兒媳龔淑瑤抱上了孩子,這位二八年華剛過半年多一點點的母親,一年前還在為逃婚的事拼死拼活地吵鬧過好幾場,在小鎮人眼裡,這是因為她太漂亮,太靈透,而那丈夫卻太委瑣,太老實。然而,“鮮花插在牛屎上”卻算不得是女人離婚的理由,那隻能叫不安分、不認命。
現在,看到龔淑瑤和婆婆幾分親熱地走在街面上,人們見著,認為這就很好:婆婆能疼人,會哄人,看來,淑瑤妹子終於識得了好歹。
最近,陳家婆婆還答應了讓兒子父親陪伴著龔淑瑤去上國民夜校的要求,在許多人眼裡,也是個不小的奇聞,這國民夜校算得什麼大富大貴的差事?它真能讓母雞變鳳凰、蛤蟆上天堂麼?但不管怎麼說,那是李家大院的人把恩德全都施捨給了他們陳家人,這個了不得的陳家女人!
這陳家婆媳還抱上孫子來到了黃大香家裡。
黃大香泡上芝麻豆子茶,給他們一人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客人道謝時少不得重提淑瑤小時候來玩時,常常自己爬上貨架要花生炒米糖的事。
陳婆婆說今天有貴客臨門,要了好幾斤花生瓜子,但她包好後便放在一旁,照例沒有急於付帳。
陳家婆婆解開個印花布包裹,取出一件件布料來讓黃大香品評,她說,淑瑤的乾爹壽公看重這個乾女兒一點不假,是他一定要給買的。
不一會,田伯林便來了,說壽公已經陪著幾位外地來的商家故舊先去了陳家,讓陳家婆媳趕緊回家去打點照應,他是前來代為壽公結帳的。
陳家婆媳一聽,便立即告辭起身。
[插敘]本來,在小鎮上,陳家婆婆與李家壽老爺相好是個公開的秘密,只因為龔淑瑤抗婚,街頭巷尾便又加油添醬生出了許多風言風語,說陳家老少兩代女人其實是為著壽老爺在爭風吃醋。
現在,龔淑瑤在陳家安下心來了,這事一好百好,謠言很快平息下來,還有了新的說法:李家大院是知書識禮的人家,兒女婚姻得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爹乾媽容不得乾女兒自作主張,把他叫去李家,由於壽公的耐心開導,特別是太太的言傳身教,淑瑤明理多了,這就很好,生下個胖小子來,大家都說有多麼多麼的招人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