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頭,你把做的那首《草堂為秋風所破歌》念給千尋丫頭聽聽,呵呵。”
“不要,我不要聽什麼詩!”這是千尋的聲音,“姜皎,你最擅長畫鷹,人物畫呢?畫得怎樣?”
“嗯……”
姜皎還沒有回答,元二的聲音傳了過來:“千尋丫頭,你剛才說的那種什麼油畫,我們可是聞所未聞!真的有這種畫法嗎?”
“倒不能說聞所未聞,我曾經聽宮廷的老畫師說有一個叫尉遲乙僧的人推崇過千尋提到的描線技法,但是也並非全部像你說得那樣。說實話,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是不敢相信的。”
“好啊,那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切磋切磋。”
“不過我最擅長的還是畫人體,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模特?”
“模特?”
“嗯,就是願意脫光衣服給我畫的人。”
“嗯?這個嘛……”元二的聲音遲疑了起來。
“應該沒有問題,這個我負責。”姜皎拍了拍桌子,肯定地說道。“好!到時候老杜也要去湊湊熱鬧!呵呵,想不到都這把年紀了,還會再有感興趣的人和事出現。哎,可惜太白兄不在長安,若是他碰到小妹妹了,一定會視為知己。”
“太白兄在屏風疊的日子恐怕是好得很,對他來說,長安已經沒有值得回來的理由了。”王維閃動著昏暗卻又清澈的眼,頷首望著手中的清酒說道,“杜陵野老,你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要湊熱鬧?我看杜兄還是到我的陋室暫住幾天吧。”
“好啊,那老杜就叨擾幾天。千尋丫頭,明天你到大慈恩寺找我們吧。你到那兒隨便找個僧人打聽摩詰先生的陋室,他們都會給你指路的。”
大慈恩寺?好像是長安最大的寺廟了,那裡會不會有千色的訊息呢?
姜皎笑了,他的笑聲聽起來竟如同皎月一般明媚清澈。
李嗣業搖著燻醉的頭顱,望著眼前不成樣子的老老少少,心裡,竟也浮起了一絲溫柔——千尋與姜皎搭著肩膀,暢談著不同的繪畫技巧;王維迷濛在煙霧之中,似乎是看透一切的神明;元二仍然昏睡著,沒有清醒的跡象;杜甫喝著清酒,眼神中一派無奈與鬱結!
快樂,是眼前喧鬧的假象,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深沉的心事,隱藏在快樂的背面。
笑聲很快消弭在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中。那急促的馬蹄聲竟也有了語言:千尋,你在哪兒?
通體雪白的阿拉伯馬還沒有停穩,頻伽就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在皎潔月光的照射下,腰間彎刀上的寶石在夜色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那閃耀像流星一般隱沒在郭敦酒館不起眼的門庭裡。
湛藍色的眸光迅速地在昏暗的室內掃射一週,很快,他看到了笑得跌入姜皎懷中的千尋。炫黑色的月光寶石襯在姜皎銀色長袍之上,分外奪目。
第二個走進酒館的,是李亨。他環視室內,目光倒是投注在杜甫的身上。
“太子殿下駕到!”隨行的太監細聲喊著,像是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暫停鍵。
元二仍是昏睡;王維復又望著窗外;杜甫送到唇邊的酒杯停止了運動;姜皎放鬆的身姿變得僵硬;李嗣業昏醉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不再搖晃。
而千尋,仍是倚在姜皎的懷中,淺淺淡淡地笑著。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彷彿才相信這是真的。於是,像是上了發條的木偶一般,整齊地站成一排,跪下,異口同聲說道:“參見太子殿下。”
李亨深深地望了一眼仍盤坐在酒桌前的千尋,昏暗的燈光使他看不清千尋的樣貌,只是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好像全身上下沒有長一根骨頭的女人,那酥軟,都浸到了骨子裡。
“姜畫師好心情啊,父王去了華清池,可著實讓你悠閒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