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在定武侯府裡出了事,秦舒便很忌諱在外面喝酒,抿抿唇,就要開口拒絕,卻叫陸賾伸手從面前端了酒杯過去,笑:「你秦姐姐酒量不好,這杯酒我替她喝。」
陸賾倒是自覺,口裡也稱呼什麼『你秦姐姐』,只怕秦舒臉色越來越難看,以她的性子,雖然不會當場翻臉,等沒人了自然沒自己好果子吃。
陸賾一行人到得晚,吃過飯,不過略微說了一會兒話,便散開歇息去了。他看秦舒的臉色,知道她肯定要發作,雖然只喝了幾杯酒,卻做出腳步虛浮微醺的模樣。
只是秦舒進了屋子,便自顧自洗漱去了,從桌上拿了一盒自己帶的藥膏摸在手上,並不跟陸賾說話。
陸賾心裡知道這樣先斬後奏,實在大大得罪了她,他坐在秦舒身邊:「我自幼便被母親教導,要刻苦用功,振興門楣,十一二歲便指著仕女圖對我說,將來要求娶仕宦之家的嫡女,那樣的女子無論是見識手段,才能品行,才堪配為齊國公府的宗婦。」
秦舒哼一聲,哪裡肯聽他說這些,轉身就往火炕邊走去,摸了摸被褥,果然十分暖和,脫了鞋子,拖過來一床棉被,指了指旁邊的軟榻:「你到哪兒去睡。」
陸賾追過來,咽氣:「你能不能心平氣和的聽我說說話?」
秦舒把炕上的小桌子搬到一邊,道:「陸大人,我們沒什麼話好說的了。你該不會以為對著你老師喚我幾句『內子』,我們就真的有什麼關係了吧?」
她轉頭見陸賾沉默地坐在炕邊,微微搖頭:「在我的印象裡,陸大人不是這麼自欺欺人的人?」
陸賾本來沒喝幾杯酒,不知怎麼卻覺得此刻腦子暈乎乎的,他生出些無力來:「我幼承庭訓,想的不過如尋常世家子弟一般,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周全家事,綿延子嗣。我幼時讀書,讀張敞畫眉,還在心裡譏諷,如此纏綿的小兒女態當真可笑。可是後來遇見你,才知世間有此樂事。」
秦舒看他這架勢,今兒是非說明白了不可,端了杯茶,擁了被子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陸賾停下來,去瞧秦舒表情,見她垂眸盯著茶杯裡的浮葉,頓了頓,見她沒有開口的慾望,這才接著道:「你走了那幾年,我時常做夢夢見你。可是在夢裡,你看書下棋自得其樂,卻從來也不跟我說一句話。我心裡知道,你一直恨我,恨我強逼你,恨我毀了你一生。」
即便是我現在三媒六聘娶你為妻,你也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後面這一句,陸賾並沒有說出來,只怕自取其辱。
秦舒靠在床頭,叫熱氣一燻,睏意便上來了,她打打哈欠,倒也是真心話:「我其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恨你,我只是想離你遠一點,過我自己的日子……」
陸賾這樣的人自然只撿自己愛聽的話聽,只能聽見前面半句,當下握住秦舒的手,忍不住問:「倘若我問你,你可願意做齊國公府的宗婦……」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舒打斷:「不用問了,我不願意。我這樣的身份,便是做妾,也是抬舉我,哪裡配做什麼國公府的宗婦呢?」
這句話,是陸賾捏著她下巴,居高臨下說的原話,一字不差。陸賾自然記得,自知理虧,辯駁不得半句:「那是從前,你那日自己也說了,不要再提從前了。」
秦舒困極了,躺下來,嚴嚴實實掖好被子,只露出一張小臉在外頭:「我困了,你去那邊軟榻上睡。」
秦舒本就體弱,舟車勞頓,渾身酸軟,閉上眼睛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的睡顏從來都是恬靜慵懶的,額前有些小碎發,額頭圓渾飽滿,那五年他不知畫了多少副這樣的畫像。
陸賾坐在炕邊,不知瞧了多久,心裡長嘆一聲,過去覺得她像刺蝟,自己說一句她便也要伸出一根刺來刺一下才罷休。現在覺得她像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