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對這些話我沒再多想,然而六個月之後,我聽說安得海在某個地方的叢林裡生病發燒而死。他管轄的那幫當地人還挺值得信賴,他們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帶回了用安得海的筆跡潦草寫就的幾句話,上面說他們已經為他竭盡所能,而他則恐怕是大限將至,然後還盛讚了他那位隊長。此人對他忠心耿耿,其他所有人也都是。無論他讓他們對著什麼起誓,他們都會照做。所以說就是這樣啊……也許安得海被埋在了赤道非洲中間的某個地方,但也有可能並沒有——而如果沒有的話,那戈登·克洛德太太沒準兒哪天就要大吃一驚了。要我說,那也是她活該。我從來沒見過她,但我知道用美色騙錢的小拜金女是個什麼樣子!她可是把可憐的老安得海害慘了。這是個挺有意思的故事。」
波特少校有些渴望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盼著能夠有人對這一論斷給予確認。他碰上了兩束既無聊又呆滯的目光,其中一個是年輕的梅隆先生帶著幾分閃躲的凝視,另一個則是赫爾克里·波洛先生那出於禮節性的關注。
接著傳來一陣報紙的沙沙響聲,一名坐在火爐邊扶手椅裡的灰發男子靜靜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臉上的表情異常冷漠。
波特少校驚得目瞪口呆,年輕的梅隆先生則輕輕地吹了聲口哨。
「看看你幹的好事兒吧!」他議論道,「知道那是誰嗎?」
「我的天哪,」波特少校有點兒焦慮不安地說道,「當然知道啦。我跟他雖然不是很熟,但我們認識……傑裡米·克洛德,不是嗎,戈登·克洛德的弟弟?說實在的,真是要多倒黴有多倒黴!我要是知道——」
「他是個律師,」年輕的梅隆先生說,「我敢打賭,他會告你個誹謗中傷或者損毀名譽什麼的。」
年輕的梅隆先生就喜歡在這種場所製造恐慌和沮喪,反正《領土防禦法》對此並不禁止。
波特少校還在心煩意亂地反覆嘮叨著:
「倒黴透頂。真是倒黴到家了!」
「等到今天晚上,沃姆斯雷希斯就會傳遍了,」梅隆先生說,「那兒可是整個克洛德家族居住的地方。他們會連夜商討將要採取什麼措施。」
但就在此時,空襲警報解除了,年輕的梅隆先生也不再說什麼惡毒的話,而是親切地領著他的朋友赫爾克里·波洛走出門來到街上。
「這些俱樂部啊,氣氛真夠差勁的,」他說,「招人煩的老傢伙們全都湊到了一起。不過波特還是輕而易舉就能獨佔鰲頭。他講個印度的繩索魔術都能講上四十五分鐘,而甭管任何人,只要他們的老媽曾經去過浦那,他就全都認識!」
這是一九四四年秋天的事情。到了一九四六年的暮春時節,赫爾克里·波洛接待了一位訪客。
2
那是個舒適宜人的五月清晨,赫爾克里·波洛正坐在他整潔的寫字檯前,男僕喬治走到他身邊,畢恭畢敬地低聲說道:
「先生,有位女士要求見您。」
「什麼樣的女士啊?」波洛謹慎地問道。
他一向喜歡聽喬治所做的描述,一絲不苟,明察秋毫。
「要我說的話,先生,她年紀在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外表看起來不修邊幅,有點兒藝術家的勁兒。腳上的步行鞋很不錯,粗革厚底。穿著一件花呢大衣和裙子——卻配了一件帶花邊的襯衫。戴著些不怎麼像真貨的埃及珠鏈以及一條藍色的雪紡綢圍巾。」
波洛的身子微微一顫。
「我覺得,」他說,「我並不想見她。」
「那要我告訴她您身體不舒服嗎,先生?」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猜,你已經告訴她我正有要事在忙,不能被打擾了吧?」
喬治又咳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