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眾人的言語,陶南風長嘆一聲:「可是,胡一芹這麼多年的青春呢?就這樣全部歸為零了嗎?」
範至誠看了陶南風一眼,沉默了。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臉上發燒。
以前的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對不起厲順美。是厲順美非要和他好,是厲順美逼著他結婚,是厲順美主動跑到江城找他,趕都趕不走。
範至誠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的男孩不一樣,他不喜歡女孩子。
可是這樣一份與眾不同是不能對外人說,他只能悶在肚子裡。他沒打算結婚,可是農場太苦,厲順美主動關心他、為他洗衣服、給他縫褲子,送他饅頭、苞谷、紅薯,幫他度過了那段最艱苦的日子。
他原以為自己遂了厲順美的心意,就是最大的善良。可是今天聽陶南風和李敏麗說起胡一芹與農場詩人杜晨哲的故事,範至誠知道自己錯了。
如果真為厲順美著想,他應該斷然拒絕,不讓她生出多餘的心思。
這樣……哪怕當初厲順美會覺得痛苦,但至少不耽誤她的青春。她可能會難過一段時間,等過了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喜歡上別的男人,結婚生子,一世無憂。
向北知道陶南風為什麼會嘆氣,便對周林虎說:「農場沒有批評教育一下杜晨哲嗎?」
周林虎:「農場準備給杜晨哲的學校發公函,但胡一芹不同意。她說杜晨哲有才、有理想,不想阻他的前程。說到底,還是她被杜晨哲的詩感動,決定開啟囚籠,放他自由飛翔。」
這世上總會有不平之事,有人選擇記恨、報復,但也有人選擇善良、原諒。胡一芹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更能讓她遺忘過去。
李敏麗笑著對陶南風說:「放心吧,胡一芹這一次放過杜晨哲,又何嘗不是成全自己?難道要她像民國某位文人的原配,守著活寡看丈夫與別人恩愛生子?糾結過去,所以要搭自己未來的人生?」
範至誠忽然站了起來,定定地看著陶南風:「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了!」說完這句話,他和長輩打過招呼,匆匆離開。
陶南風有些摸頭不知腦,看著向北:「他怎麼了?」
向北提醒一句:「厲順美……」
陶南風這才回過神來,原來範至誠聽完農場八卦故事,受到良心的譴責,決定認真對待與厲順美的關係。
到了第二天,南風設計公司節後開張。
範至誠一大早就來到公司,坐在陶南風的辦公室,認真匯報。
厲順美來到江城之後一直在範至誠姐姐家裡照顧孩子,讓她回泉山鎮她總是不願意。這回範至誠回家後把厲順美帶出來逛街、吃飯,厲順美感動得眼淚汪汪的。
範至誠誠懇地向她道歉,告訴她自己喜歡的是男人,這麼多年來耽誤了她的青春,希望能夠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或許是這麼多年等待太累,又或許是範至誠的道歉發自內心,厲順美終於鬆了口,決定不再糾纏他。兩人沒有領證,不需要辦離婚手續,兩人商量好了就算正式分手。
不過厲順美不願意回家鄉,想留在江城生活。範至誠問她有什麼打算,她說自己沒有大夢想,只想開家小賣部賺點小錢。
範至誠答應幫她盤家小店,並承諾視她為家人,日後可以當親戚走動。自此,壓在範至誠心上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
陶南風眼前閃過當初厲順美在江北美術出版社家屬區鬧事的場景,她又哭又鬧,看似兇悍,實則柔情無限,她說過:我沒有想毀他前程,我只是想陪著他。他讀書,我做飯;他畫畫,我洗衣。哪怕做一輩子無名無實的夫妻,我也願意。
這個性格執拗的女人,既可憐又讓人頭痛。
範至誠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腳背,他的聲音很小,近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