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了幾句。不想柳敬宣在山坡上聽見,先不過點頭感嘆;次又聽到“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等句,不覺慟倒山坡上,懷裡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試想林諸葛清琳的花顏月貌,將來亦到無可尋覓之時,寧不心碎腸斷既諸葛清琳終歸無可尋覓之時,推之於他人,如趙雨杉、香菱、襲人等,亦可以到無可尋覓之時矣。趙雨杉等終歸無可尋覓之時,則自己又安在呢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將來斯處、斯園、斯花、斯柳,又不知當屬誰姓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覆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時此際如何解釋這段悲傷!正是:花影不離身左右,鳥聲只在耳東西。
那諸葛清琳正自傷感,忽聽山坡上也有悲聲,心下想道:“人人都笑我有痴病,難道還有一個痴的不成?”抬頭一看,見是柳敬宣,諸葛清琳便啐道:“呸!我打量是誰,原來是這個狠心短命的——”剛說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長嘆一聲,自己抽身便走。
這裡柳敬宣悲慟了一回,見諸葛清琳去了,便知諸葛清琳看見他躲開了,自己也覺無味。抖抖土起來,下山尋歸舊路,往怡紅院來。可巧看見諸葛清琳在前頭走,連忙趕上去,說道:“你且站著。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說一句話,從今以後撩開手。”諸葛清琳回頭見是柳敬宣,待要不理他,聽他說只說一句話,便道:“請說。”柳敬宣笑道:“兩句話,說了你聽不聽呢?”諸葛清琳聽說,回頭就走。柳敬宣在身後面嘆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諸葛清琳聽見這話,由不得站住,回頭道:“當初怎麼樣今日怎麼樣?”柳敬宣道:“噯!當初姑娘來了,那不是我陪著玩笑憑我心愛的,姑娘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姑娘也愛吃,連忙收拾的乾乾淨淨收著,等著姑娘回來。一個桌子上吃飯,一個床兒上睡覺。
第二百零七章 密奏
丫頭們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氣,替丫頭們都想到了。我想著姊妹們從小兒長大,親也罷,熱也罷,和氣到了兒,才見得比別人好。如今誰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裡,三日不理、四日不見的,倒把外四路兒的什麼‘寶姐姐’‘鳳姐姐’的放在心坎兒上。我又沒個親兄弟、親妹妹,雖然有兩個,你難道不知道是我隔母的我也和你是獨出,只怕你和我的心一樣。誰知我是白操了這一番心,有冤無處訴!”說著,不覺哭起來。
那時諸葛清琳耳內聽了這話,眼內見了這光景,心內不覺灰了大半,也不覺滴下淚來,低頭不語。柳敬宣見這般形象,遂又說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任憑我怎麼不好,萬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錯處。就有一二分錯處,你或是教導我,戒我下次,或罵我幾句,打我幾下,我都不灰心。誰知你總不理我,叫我摸不著頭腦兒,少魂失魄,不知怎麼樣才好。就是死了也是個屈死鬼,任憑高僧高道懺悔,也不能超生,還得你說明了原故,我才得託生呢!”
諸葛清琳聽了這話,不覺將昨晚的事都忘在九霄雲外了,便說道:“你既這麼說,為什麼我去了,你不叫丫頭開門呢!”柳敬宣詫異道:“這話從那裡說起我要是這麼著,立刻就死了!”諸葛清琳啐道:“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諱!你說有呢就有,沒有就沒有,起什麼誓呢!”柳敬宣道:“實在沒有見你去,就是寶姐姐坐了一坐,就出來了。”諸葛清琳想了一想,笑道:“是了:必是丫頭們懶怠動,喪聲歪氣的,也是有的。”柳敬宣道:“想必是這個原故。等我回去問了是誰,教訓教訓他們就好了。”諸葛清琳道:“你的那些姑娘們,也該教訓教訓。只是論理我不該說。今兒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兒‘寶姑娘’來,什麼‘貝姑娘’來,也得罪了,事情可就大了。”說著抿著嘴兒笑。柳敬宣聽了,又是咬牙,又是笑。
二人正說話,見丫頭來請吃飯,遂都往前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