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尋遍滿山都嗅不到最尋常的臘梅花香味。
她凝視著他黑眸之中自己的倒影,唇畔的笑意,始終不曾卸下。
他眼中的失神,還有一分痴迷,或許……。並不讓她過分意外,但,她突然很想觸控。那種痴迷,多少讓人變得溫柔。
“在塞外,蒲公英是到處都可見的,塞外之人,從來不把蒲公英當成是一種花。在那兒,它們就跟野草一樣頑強生長,再貧瘠的土地,都可見到它們的影子。”她別開眼去,望向那草間數不清的蒲公英,神色一柔,輕聲說道。“一眼看上去,甚至都不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是很平凡的花草。”
他站在穆槿寧的身後,順著她的目光,望著眼前的風景,方才她採擷蒲公英的一瞬,就彷彿一刻間時光飛速倒流,流轉到——多少年前,她依舊還是一個稚嫩的少女,她的眼神,還藏不下一分情緒,悲傷,沮喪,生氣,不快,苦悶,歡喜,雀躍……。她會跟其他女眷,在宮中興高采烈採花撲蝶,也會站在鞦韆架上口中說著害怕卻越蕩越高,她會趴在皇宮的涼亭邊,將手中的點心碎屑,丟入池中餵魚,滿面失落——
他突然也被自己的回憶,暗中襲擊的錯愕萬分。
他從未想過,那幾年,他的記憶居然也留下不少關於她的片刻畫面。那些畫面,就像是集結成冊的書卷,一頁頁飛快在眼前翻閱,裡面的少女彷彿是鮮活的,翻到那本書的最後一頁,便是眼前的穆槿寧。
他似乎早已錯過了她最好的年華,但卻又從未跟她的成長,徹底斬斷過。
這樣的記憶,穿越了風雨,逾越了春秋,就這般毫無準備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不曾察覺到秦昊堯的面色,有些許異樣的躊躇,穆槿寧徑自陷入回憶,望向山腳下那一片皇城,華美的皇宮,就落在中央,金碧輝煌,像是人間的天宮。她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就像是耳際的蒲公英,一陣風吹來,就足以吹散。
“塞外有一種說法,蒲公英是沒有根的,風吹向哪裡,它們就會去哪裡,就像是人心,居無定所。若是以蒲公英去比較一個人,往往沒有好下場。在塞外人的眼中,人生可以峰迴路轉,可以九死一生,可以肆意瀟灑,但唯獨,沒有歸宿,才是最大的悲劇。”
他的心口,一陣莫名的壓抑,秦昊堯走近她的身子,將雙手覆在她的肩頭,她挽唇一笑,側過臉來,嗓音清新,迴響在他的耳邊。“剛回京城,王爺無法理解,為何我急於找到一個歸宿,急於落葉歸根,其實道理很簡單,我不想做一朵蒲公英。”
皇室,就是那一陣疾風。將蒲公英帶去那裡,她就只能去那兒繁衍生息,隨波逐流,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將來。
很多人會誤以為,那便是命運。
就像是這些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以為跟著風走,那才是它們的命運。
唯獨,她不會那麼認為,不會被矇蔽了雙眼,矇蔽了心。
他的神情有些許溫柔,壓下俊顏,將臉貼在她的面頰上,他的嗓音低沉,彷彿一擲千金的灑脫堅定。“本王不會讓你當蒲公英,秦王府就是你的歸宿。”
她突地雙眼濡溼,她並不願意說服自己,那就是感動。她只是,這一刻很難分清楚,到底站在眼前的俊美男子,是昊堯哥哥,還是秦王。
他彷彿最終要釋懷了,當初她願意跟隨李煊,絕非是因為心儀神往,而是漂泊的久了,也想要安定下來。那是人之常情,他不該總是遷怒,總是耿耿於懷。她是否有一刻間,真的成為了李煊的女人,他都甚至不想再去追究——因為,她的種子,最終會在秦王府紮根,開花結果。
她清雅的笑容,宛若毫無重量的蒲公英,就這麼拂過他的身子,映入他的視線。
她眼眸之中的迷霧,微微淡淡的波光,柔和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