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做了幾十年的差事,如今老都老了,還要處處幫我。”穆槿寧偏側過頭來,淡淡朝著雪兒微笑,笑意之中卻有幾分苦澀無奈,柔聲說下去。
她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無心的人,但回京一年半了,她心中的牽絆沒有減少,卻越來越多。她認識結交了許多不同的人,也體會了許多不同的生活。
雪兒急著安慰:“老爺是個很好的人,對下人也很好,主子要相信,這世上好人會有好報的。”
穆槿寧眼神帶笑,撇過雪兒的身影,隨即又再度直視前方,身子端正,這一句話,說的格外平和,沒有一分起伏。“幾年前,我也曾經是跟你這樣想的。”好人,並非定有善終,而惡人,卻會長命百歲。這世道,並非單純的如她所想。
“我雖沒有見過夫人,但中秋那日,我娘跟我談及夫人,說夫人有很好的耐性和脾性,她親眼看過夫人跟對待孩子一樣對待老爺,老爺也格外聽從夫人的話……。”雪兒的目光追隨著穆槿寧,輕聲說出內心壓抑許久的話。
“是啊,我們想想都覺得格外艱難的事,她卻能夠做的很好。”
她垂眸苦笑,嫁給爹,孃親要克服多少無法說出來的苦澀和難關,到頭來卻只是留在爹身邊四年時光而已,短暫的令人心痛。
世人都覺得孃親跟爹在一起是一個笑話,也篤定了他們之間困難重重,每一日都活的並不快活,唯獨穆槿寧不這麼想。孃親用自己的聰慧和耐性,教會了爹何謂夫妻,何謂家,她在淑寧宮的面前停下腳步,微微眯起雙眸。
她覺得孃親跟爹在一起的生活,每一日,有淚,卻更多的是笑,過的是很簡單很純粹的生活,他們……四年過的很短暫,卻又不難過。
“主子?”雪兒看穆槿寧短暫失神,彷彿早已神遊天外,思緒到達了宮外萬分遙遠的地方去。
穆槿寧從思緒之中抽離出來,見瓊音已經開啟門,站在淑寧宮的門外等候,她會意一笑,隨即走進宮殿之內。
深情,是藏在心裡的,藏在每一個懷念的眼神之內,而絕非是將那個女人的名字,高高懸掛在精美宮殿的匾額之上,寄託哀思。
景福宮之內,已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什麼玩意兒?!”
從偏殿,傳出皇后揚聲大喝的聲音,隨即而來,是碗碟落於地面的聲響,不難想象其中的滿地狼籍。
“娘娘息怒——”海嬤嬤推門而入,疾步走近,這兩天景福宮人人自危,以前的宮女太監是回來了,但少了一個太監,下人們在暗中都傳聞那個太監已經被處死,做事的時候有幾個心都不在景福宮裡,想必又是服侍皇后的時候出了差錯,激怒瞭如今也同樣緊張的皇后。
海嬤嬤細細看著皇后手邊指著的一道菜,在她看來,新鮮的桂魚上淋著紅色的醬汁,炸的金黃酥軟,本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她轉眼看皇后已然面色死白,也不再去問緣由,朝著一旁嚇得跪倒在地的宮女吩咐一句。“這道松子桂魚,娘娘不喜歡的話就撤下去吧。”
“你來看個清楚,她們年輕眼拙,你在本宮身邊都多少年了,還一樣糊塗?”皇后冷哼一聲,因為這兩夜輾轉難眠的關係,眼瞼之下有淡淡的黑暈,哪怕是脂粉遮擋,也無法遮掩她的憔悴。
海嬤嬤被痛罵了一句,便將那一碟子端到自己的眼下,細細檢視,心底漸漸湧入了滿滿當當的寒意。
這紅色的醬汁之下,有些許顆粒,並不像是來自番茄的,等她再定睛一看,已然明白了個大概。
是紅果的果實。
如此遮掩,更見用心不良。對常人無害的紅果,對皇后的體質而言,卻無疑是一味毒藥。
海嬤嬤蹙眉,望向面色難看的皇后,若只是御膳房的廚子惹來的疏漏,這件事就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