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彙:“蚊子。”
“蚊子?”
巴圖爾琿臺吉萬分篤定,甚至為自己找到如此合適的詞而歡欣鼓舞:“對,就是蚊子,生在水草茂盛的地方,今年打死了,明年還會冒出來,不像野獸會殺人,但被咬了讓人心煩。”
劉承宗眯起眼睛,這算什麼評價?
他做夢都想不到交戰幾十年,準噶爾臺吉會這樣評價俄國人。
看見劉承宗對他的評價感到不滿,巴圖爾琿臺吉又開始腦補,認為劉承宗問羅剎人的事,是為了駐軍安全考慮,擔心自己騙他。
但琿臺吉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正急得抓耳撓腮時,他的隨從在帳外把輿圖交給劉承宗護兵。
這令準噶爾臺吉萬分欣喜,趕緊上前接過輿圖,給劉承宗指著道:“大帥你看,這裡都是衛拉特的領地,伊犁河、楚河、塔拉斯河,向北直到鄂木河,是準噶爾牧地。”
這份輿圖畫得並不精細,甚至跟劉承宗印象裡的地圖方位根本對不上,但大概能看出準噶爾的領地很大。
隨後準噶爾臺吉又指著輿圖上牧地的西北、北部,邊講邊用手比劃,道:“這條南北的河叫額爾齊斯河,中間東西流向的是鄂木河,他們在額爾齊斯河北邊很遠的地方修了塔拉城。”
劉承宗點點頭,對準噶爾臺吉的描述在腦子裡有個大概印象,問道:“你們的牧地是鄂木河以南,為何不繼向北,是因為寒冷?”
繼續向北?
巴圖爾琿臺吉向後靠了靠,他就像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一樣,事實上他也確實是第一次考慮牧地為何不繼續向北。
考慮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哪裡都很冷。”
巴圖爾琿臺吉搖搖頭,又嘟嘟囔囔說出一句,讓戴道子捧腹大笑。
過了片刻,等戴道子緩過來,才很認真地對劉承宗翻譯道:“鄂木河再往北走是沼澤地,實在不好放羊了嘛。”
劉承宗也被這個答案逗笑了,看來是自己太想當然了,那小羊羔子不肯去的地方,準噶爾人有什麼動力過去呢?
他大概明白準噶爾跟俄國人之間的局勢了,類似大明和蒙古,只不過角色互換了,這一次準噶爾嚐到了面臨北虜的滋味。
“你們和羅剎人中間隔著難以行動的沼澤,步騎兵不好過去,羅剎人卻透過水路來打你們?”
劉承宗覺得這次自己的推測應該對了,卻沒想到巴圖爾琿臺吉再次搖頭,道:“他們人很少,不敢打我們,但他們總搶劫給我們納貢的塔塔爾部、吉爾吉斯部,所以我們總要去打他們。”
“那裡一年有四個月滿地大雪不能走,四個月沼澤泥濘不能走,走過去要一個月,所以準備一年,只有幾天能打他們。”
巴圖爾琿臺吉說起這事很窩火,攤手道:“就算打贏了燒了堡子也佔不住,他們那些地方不能養羊,等明年再過去,又是坐船來的幾百人建起一座木堡子。”
他搖搖頭道:“所以我們現在不跟他們打了,在額爾齊斯河中游東西兩岸有許多鹽池,他們要吃鹽,就不能再襲擊我的貢民,還要賣給我東西,但這只是一時之策,這個問題永遠都無法解決。”
“我以為塔拉是他們的重鎮,但不是也以為秋明是他們的重鎮,也不是先這樣吧,這樣總比一直讓人凍死好。”
巴圖爾琿臺吉重重嘆了口氣,很是挫敗。
實際上有些話他沒有說,但他和劉承宗卻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正如劉承宗知道,元帥府在衛拉特方圓千里之內打出一場大勝仗之前,衛拉特永遠不會真正臣服。
反過來也一樣,在衛拉特能夠威脅到莫斯科方圓千里的重鎮以前,俄國人也不可能停下向東的腳步。
但此時劉承宗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