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真正認識到,儘管西寧衛已經不能說是朝廷的邊防,卻也遠談不上敵境。
被青海元帥府的衛兵夾裹到西寧以西,踏上去往康寧府的路,那才叫真正的敵境。
龐大的幾座兵營、巨大的市場,山谷口衣甲鮮明的大兵聲色俱厲,指揮戰爭中俘獲的奴隸搬運石料,增築木石結構的小堡壘。
依山而建的堡壘箭樓戒備森嚴,上長長的銃炮管子向外伸著,瞄向趕著牲畜到市場貿易的番子韃子。
帶他往海北走的老兵說,那些不是奴隸,是南邊不願歸降的貴族、頭人、管家和士兵,大元帥管這勞動改造,讓他們知道奴隸有多苦。
張元亨不在乎什麼貴族什麼奴隸,他自個兒就是個肢體不全不男不女的宦官,對人世間的階級沒有興趣,奴隸可能不是人,他一定不是人。
他更在乎湟水源頭河谷裡規模龐大的軍器局,他不好形容那些又長又細的管子,究竟該屬於大銃還是小炮,總之那些小堡壘裡伸出的火槍,都來自河谷巨大的軍器作坊。
人們把西寧以西的地方稱作青海元帥府,他想知道青海元帥府究竟在哪。
在西寧衛西邊,最接近青海元帥府的地方在海北,那有個大鎮,大概有內地鄉都的規模,但還沒修城牆,周圍遠處是牧地、近處是農田,最裡面的集鎮靠齊胸的黃土矮牆與壕溝保護著。
青海元帥府也沒在這,他看見高高的木牌坊與巨大的庫房一直蔓延到海邊,走近了才發現,牌坊上寫著六個大字——青海水師衙門。
可等他放眼海上,並不能看見水師槳帆遮天蔽日的場面,倒是有不少結構簡單的槳帆漁船,被軍漢駕馭著泛舟海上,頗為逍遙自在。
在遠遠的深水區,有一條體形不大的帆船拋錨停著,看上去分外孤單。
護兵向來懶得搭理張元亨,何況他也害怕這幾個瞪起眼來就要殺人的馬弁,不過在青海水師衙門,他見到了個官員。
名義上的青海宣慰使司第二號人物,同知週日強。
週日強做過寧州知州,對張元亨的到來很是高興,原本想邀他在水師衙門住上幾日,聽說是大元帥召見,這才作罷。
一番打聽,張元亨探得水師衙門的機密情報,青海元帥麾下的水師衙門,在編制上有包含週日強在內的將校官員十九人,統率四百料車輪戰艦一艘。
沒有水兵,水師十八羅漢個個是官。
聽說是大帥發起南征之後,週日強召集留守全軍,蒐羅能操帆掌舵、精通水性之人,一共找到這十八個,當即加官進爵,如今各個都掛著教官職務。
但水師衙門只有教官沒有兵,因為招兵非常困難,在青海元帥府的統治範圍內,招募水手可比招募車伕難多了。
戍邊老兵們願意坐船、不願開船,願意吃魚但不願打漁,何況大帥在南邊把仗打得摧枯拉朽,他們都盼著下一場戰爭開始,還青海湖當水兵,直接成為青海一霸,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能跟他們爭雄的海上霸主,基本上失去所有戰爭機會。
但這只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週日強在青海元帥府的地位尷尬,名義上一人之下,實際上比腳指頭稍高一點。
所以週日強才是整個青海元帥府,最希望劉承宗班師回朝的人,沒有劉獅子的雞毛令箭,他除了十八羅漢,誰也管不住,啥事都別想幹。
就連看上海西番部曬乾的大木,想要過來,都沒人給他去出這個頭。
否則現在他們應該有兩艘車輪戰艦了。
車輪戰艦學名叫車輪舸,最早是唐代的船形,在船兩變安置槳輪、內部以車軸貫通,一根車軸兩個輪子組成一車,由從唐代到明代,兩車到三四十車的輪船皆有。
不過在明代這種船已經不多,它是一種戰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