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輸掉戰鬥的也是明軍。
既然他們輸了,士氣就必然受到影響,更何況在正面以雙倍兵力都沒能達成目的,他們就已經是驚弓之鳥了。
只要他們看見元帥府援軍抵達戰場——高應登心想,大元帥交給他的命令,可以輕而易舉地被達成了。
偏偏就在此時,散佈在外圍的塘騎帶來局勢有變的訊息:“將軍,高臺敵軍兵分兩路傾巢而出,一路在南,一路在西。”
靠塘兵旗幟交替傳回的一捷沒有兩路分兵的具體數目,但高應登對高臺敵軍數量心裡有數,那有六千到一萬明軍,絕不是他能獨立對付的數目。
即使在劉承宗的誘敵之策裡,也沒有把那支軍團傾巢而出計入考慮……這本身就是非常離譜的事,敵軍費盡心機修建營壘,怎麼可能全數從工事中出來呢?
塘兵的一捷不會出錯。
一捷確實準確率不高,但那是針對長距離的複雜情報,這種僅有敵軍動向不包含準確數量的簡單情報,而且傳遞距離還近,出錯很難。
兩路敵軍,自北向南的是想接應戰敗的鎮夷軍,這個高應登很容易推測;而自東向西那路,看上去是試圖封鎖高應登的退路,也很容易理解。
但這事不對。
高應登進軍的腳步停住了,他一面讓塘兵把情報給後方的劉承宗送過去,一面暗自思慮敵軍傾巢而出的原因。
他是誘敵的,本身唐通就是在塘騎遮蔽外行軍,雙方開戰後他的位置也為敵軍塘騎探明,李鴻嗣試圖集結兵力消滅他,似乎可以理解。
可問題出在,明軍掌握的元帥軍動向,不應該只有他,還應該有統率蒙古兵在黑河上游築壩的莫與京。
高應登心想,他們把自己圍個水洩不通,卻把高臺修築的工事扔給莫與京?這解釋不通。
想到這,他對塘兵下令道:“把訊息告訴唐千總,並向東鋪開,觀望高臺,他們應該有援軍過來了。”
如今的戰場形勢,成了幾個以唐通部為中心的半圓,唐通北邊是撤退的鎮夷軍,鎮夷軍北邊是試圖截擊的高應登,而高應登實際上也被李鴻嗣包圍了。
好在有塘騎料敵於先的幫助,讓高應登對自身所處的條件有充分了解。
擺在他面前的問題只有一個,有限的時間內,從殲滅鎮夷軍、匯合唐通、逃出包圍圈等幾個選擇中,挑選到最優解。
他首先放棄的就是殲滅鎮夷軍,沒有時間讓他收降、打掃戰場或把近兩千軍隊徹底殺死,否則就會失去逃出包圍圈的機會。
而逃出包圍圈的機會有兩個,第一是捨棄唐通部,轉頭向西,則有可能會跟那支西進明軍撞上,有很大機會能跑到跟劉承宗匯合。
第二則是匯合唐通,但那樣再向西就晚了一步,必須強衝明軍,或者從包圍圈唯一沒有閉合的方向,東邊跑,而那邊則可能撞上正從甘州諸衛趕來的敵軍。
沒有萬全之策。
就在這節骨眼上,收到情報的唐通居然給高應登傳信,讓他別管自己,直接往西撤。
高應登攥著書信愣了片刻,他頭一次覺得這個從官軍那邊過來的降將,居然不單仗打得好,還非常有情有義。
不過其實這並不是唐通為友軍考慮,恰恰相反,他是怕等待高應登救援,拖了他的後腿。
面對這種局勢,唐通和高應登一樣,表面上有很多選擇,實際上最優解只有一個。
他想過投降,不過儘管身處包圍圈最內側,己方包括高應登營內的軍隊都是凶多吉少,可是在大戰場範圍,他們被包圍恰恰說明了大元帥的誘敵成功。
明軍會這麼做,唐通認為肯定是東邊的援軍過來了,高臺駱駝城很快就會有新的守軍進駐,才能讓李鴻嗣騰出手來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