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可能和大明議和。
但是偏偏,議和,是大明君臣心照不宣卻人人都願意相信的事。
大明即將被自己壓垮,它太需要喘口氣了。
以至於黃臺吉對大明言必稱和,卻攻伐不停,還天天責怪大明議和不真誠。
就這麼簡單的招數,卻讓大明三番五次地上當,次次在開戰前夕被分化。
這次也不例外,有些朝臣是真信了黃臺吉打算議和,更多人則懷著自己的小心思,在站位上支援議和。
但崇禎還是不信黃臺吉真打算議和。
或者說他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根本不想信,也拒絕分析。
他出了名的剛愎自用,聽不進別人說什麼,他只在意劉承宗從薊鎮邊外南下的可能性。
兵部尚書張鳳翼在這時候給崇禎打了一劑強心針,非常堅定地告訴崇禎,劉承宗到薊鎮邊外,不可能是為了打大明。
因為潼關、武關在手,從關中發兵湖廣、河南,遠比繞道薊鎮攻打京畿收益大得多。
更何況,即使不從潼關發兵,就要跨過黃河打山西,那從宣府邊外直接南下,也比攻打京畿強得多。
畢竟京畿這條路沒有補給線,不論怎麼看都是兵行險著。
兵部對劉承宗以前的一些戰例挺熟悉,認為劉承宗統兵雖然善戰,但確實不愛弄險,也很少用陰謀詭計。
不過張鳳翼也提醒崇禎:“陛下,是少用陰謀詭計,不是不用,因此三協仍應小心防範,不可撤防。”
他口中的三協,就是薊鎮延邊的三協十二路駐軍。
這個方向原本駐軍額兵非常多,實際上已逐漸成為四鎮,即薊州、密雲、永平、昌平,兵額最高達到十四萬之巨。
後來在崇禎登基之初,因軍餉不濟,薊鎮兵額大幅裁撤,引發兵變,到如今薊鎮只有三萬餘守軍,還沒萬曆時期的薊鎮戰馬額數多,那會馬都有四萬多。
崇禎稍加思索,琢磨確實是這樣。
劉承宗那樣的人,是什麼東西都節制不住的,崇禎也不敢抱著劉承宗就真沒有在薊鎮搶掠一遭的想法。
畢竟這年代抽象的事太多了,捨近求遠也不會讓人感到太意外。
“如此一來,調糧的事情要放一放了,不。”
崇禎剛順著張鳳翼的話說罷,立刻就改了口:“不,還是先讓錢部堂持詔出使,內臣這邊,就讓止虛子同去。”
曹化淳正在後頭端著拂塵揣手侍立,聽了這話跟被雷劈了一樣,呆立當場。
他都快哭了:咋又是我啊!
曹化淳是真不樂意見劉承宗,倒也不是因為劉承宗待他不好,其實不算壞。
而且根據過去的經驗,劉承宗對他也沒太大興趣,把他扣在身邊的機率也很小。
但元帥府那班目無法度的凶神惡煞,咋說呢,在紫禁城裡他只伺候崇禎一個,到劉承宗那滿地都是需要伺候的崇禎。
出趟差心太累了。
可惜,他乾的就是伺候皇上的差事,皇上讓幹啥就得幹啥。
比起曹化淳的如遭雷擊,錢士升倒沒啥害怕擔憂的,那朝廷重臣即將出使叛軍的架子立馬就拿起來了。
他甚至覺得,這是崇禎對李璡一事的讓步,還叮囑溫閣老,他這邊出使,李璡那邊必須下獄。
溫體仁笑眯眯:行,行,好。
溫體仁對崇禎的心思拿捏得多厲害啊,他太清楚皇上的性格了。
過往發生的事情,讓皇帝對自身眼光極不自信,偏偏強大的自卑心理又使皇帝格外傲慢,也就是剛愎自用,別人說了也不聽,還會覺得丟面子,更加死硬到底。
這也是溫體仁從來不勸崇禎的原因,有事了向來就一句唯望皇帝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