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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氣量和氣象

到了財貨,別人幹嘛還跟著你,攜金銀綢緞跑回老家不行麼?

你是賊首,兵不是。

就算留在身邊,也會從一群亡命徒變成一群富家翁,戰鬥慾望又能留下幾成?

說白了,但凡能好好活著,沒願意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既然一定要投奔,我們吃夠了該跑的時候貪戀財物要打、該打的時候又慌不擇路去逃的苦頭,一定要投奔懂行的,不單首領知兵,部下也得是好漢。”

楊耀說罷,端起酒碗對劉承宗道:“如今名聲在外的首領,我只會投劉將軍部,有義軍氣象。”

劉承宗聽著暗自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將碗中酒水小飲一口。

他自小蹭斷頭飯飲斷頭酒,酒量很好。

但不貪酒,還有點害怕喝酒。

心裡總覺得這是個召喚儀式。

彷彿只要做出端酒碗往口中灌這個動作,就會在身後召喚出板著臉的大哥,怒斥他軍中不準飲酒。

楊耀很有意思,這是個追求大義的百總。

大義,劉承宗明白。

春秋戰國近千年爭霸,讓中原軍事技術理論飛速增長,達到當時技術條件下的瓶頸。

此後歷朝歷代的軍隊,沒有哪個朝代不用保家衛國與個人榮譽的大義維繫正規軍。

但國有運勢盛衰,每個王朝初興不但有大義,更有功勳授爵、戰功授田甚至世蔭子孫的實惠,至盛世,物產豐饒民富國強,軍隊所獲實惠更多。

可到了王朝末年,普遍只剩下這股大義給軍隊吊著一股氣兒。

不過劉承宗覺得,翻遍史書,像如今軍隊這麼憋屈的情況也無比罕見。

天下農民起義不知多少,流寇盜匪更多,但官軍從來都是手握大義一方,即使在王朝末年,叛亂初期都少有正規軍投降叛軍。

為國平叛、加官進爵,國家命運與個人發展的完美結合。

尤其在大明這個組織、訓練、士氣、槍炮、鎧甲、具裝,都比之先代無比完備的時代。

一千多年來,農民起義與官軍之間的實力對比從未如此懸殊。

就在此時,劉承宗突然想笑,但又害怕笑出眼淚。

他對面坐了一個心向大義的大明帝國前軍官。

當保家衛國的大義被飢餓壓垮,只能在縱兵作亂與保境安民之間,尋找一個能填飽肚子苟全性命的平衡點。

這不可笑,很諷刺。

可笑的是,他是楊耀眼中的平衡點。

很快,楊耀手下幾名部下被上天猴帶來,在營地裡另外安置一桌。

叫王文秀的步兵百總生得一點兒都不秀氣,一臉大鬍子跟頭髮連在一起。

胡三槐、吳養臣兩個管隊一個瘦一個胖,還有韓世盤、韓世友兩兄弟俱是體態雄健,是家丁頭目。

都是固原鎮的精銳。

眾人相見,他們還稍有拘謹,高迎祥也不再執著於問邊軍自家有何不足,拿出周遊四鎮的閱歷在酒桌上活躍氣氛,那當真是天下第一。

就連不願多飲酒的劉承宗都喝了半碗,這還是他心裡提著勁兒呢。

至於曹耀就不用說了,那本就是個喜好飲酒的,好不容易逮著酒,沒喝到被扛回去也差不多。

劉承宗本來就有點擔心曹耀喝多,開始看了一眼人還好好的,倆人還聊了會天,跟他感慨該回延安了,想婆姨了。

可過一會兒,桌上肉都吃完快要散場,再一回頭,曹耀和馮瓤都不在桌上了,桌下也沒有,四處尋覓,倆人在山頭朝東邊壘了幾塊石頭,磕起頭來。

一邊磕頭一邊喊人名,最後大著舌頭抱頭痛哭,徒留沒喝酒的高顯跟魏遷兒在山下抱臂立著,尷尬極了。

他倆喊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