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賣了,只為給她換上一個好棺槨,安穩入葬。
街上很冷,到處都是病倒餓死的人,賣身的丫頭從巷頭一直排到巷尾,我從太陽昇起時跪到晚上,夫人發現我的時候已經沒有知覺了,只剩下一雙眼睛活泛的眨了眨。
“這個還活著。”我聽見夫人說,“桃花,快把我的披肩拿來,抬回府上去。”
我是那條街上唯一活下來的,我記得孃親的話,我是賤命,賤命都是好活的。
我在紅府裡躺了三天就好了,夫人買了副棺材託付陳皮將我娘葬了,便將我安頓在廚房裡。
夫人說,她和二爺說了,以後我就待在紅府,好好幹活,好好伺候夫人和二爺。
後來想起,可能是當時夫人病重,記事不那麼清楚了,也可能是二爺那時擔心夫人,從沒把我當回事。
我是很喜歡夫人的,她身上沒有那些貴人身上叮叮噹噹的金銀細軟,也沒有她們虎虎生威的霸氣,她氣質很溫潤,有點像我娘。
因而,夫人到哪我就到哪,但我是廚房裡的丫頭,只能在廚房裡見夫人,夫人只會做麵條,我也只會做麵條。
有一次,陳皮吃了我做的麵條不禁大吃一驚,忍不住誇我,他說他是二爺的徒弟,而我是師孃的徒弟。
可我跟夫人還是不同的,夫人有眼光,會描眉會剪花會刺繡,而我只會做麵條。
府上的人大多都走光了,人少了,院子沒人打理,二爺也不在乎,而我畢竟是個丫頭,還是個勤快的丫頭。
院子沒人掃,落葉都成堆了,我就拿起掃帚每天掃,二爺就坐在夫人的房間裡,看著夫人的衣裝,夫人的頭飾,還有那張黑白昏黃的照片,一天一天的看。
那張相片我也看過,是有一次桃花生病,換我去房裡給夫人送飯,夫人沒生病的時候生的水靈靈的,一張精緻的臉生的飽滿圓潤,可卻不及二爺美。
二爺是我有生之年見過最美的男人。
二爺的行頭紅色的居多,院子裡也開著大片大片的紅色杜鵑花,一年四季的開,我很少看見二爺的正臉,就是一不小心瞥見了,也都是低著頭悄悄地避開,夫人和藹可親,可府上的規矩還是有的。
但二爺的身段,當真是沒的說。
二爺多數的時候穿著一身寬鬆的錦繡長衫,布料上繡著流動的雲水波紋,紅豔豔的一片,我起先不知是什麼,後來聽管家說是一朵朵盛開的紅水仙,二爺穿著這身在杜鵑花叢中一站,就算天上的鳥都忍不住停下來看兩眼。
府上時常會來很多人,其中不乏長沙城中的美男子,可不知為什麼,看起來總照二爺少了那麼一絲韻味。
哦,忘記說我了,被賣到府上兩年,我還是一個臉型和身材都未長開的黃花豆芽菜。
我每日都拿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掃帚,打掃著院子裡的落葉和灰塵,幾次經過夫人的房間都隱約看見二爺在裡面,夫人床上的簾子舊了,鏡子上也落了灰塵,可管家說二爺吩咐過,夫人房間裡的東西都不許動。
後來,二爺終於出來了。
因為張大佛爺來了……
佛爺每次來都是大排場,一身筆挺的軍裝,烏黑光亮的軍旅靴,身後跟著七八個人,整齊劃一的黑皮鞋踏在紅府清一色的松石板路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管家一時找不到人,吩咐我去煮茶。
我雖是不會煮茶,可卻知道煮茶是門學問,不是隨便沏上了就能喝的。
管家端了茶上去,我戰戰兢兢的站在大堂外,便依稀聽見佛爺說,“上次咱們合計著清府,二爺動作倒快,看你這院子沒什麼人,打掃的倒是乾淨。”
管家抬起頭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心道,這好像是在誇我。
當著管家的面被誇了,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