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這一句,幾乎手腳冰涼。
朱棣從烽煙和血泊中走進金陵城,面對著一群誓死不肯合作的建文舊臣,毫不顧惜地舉起屠刀。茹常排列的奸臣榜首惡“第一人”黃子澄,準備逃往海外覓兵救援金陵,在江蘇太倉被武士擒獲,面見朱棣口稱“殿下”,抗節不屈,其宗族老少六十五人、妻族外戚三百八十人盡數被誅殺;
首惡“第二人”齊泰,奉建文帝密詔前往安徽,在廣德被人抓獲,不屈被殺,全家連誅,惟有六歲的幼子免於一死,發配官府為奴;
奸臣榜第三號鐵鉉,朱棣登基之時猶率殘兵駐守淮南,被丘福設計擒獲,磔殺於市,長子、次子皆被髮往鐵匠鋪,妻女發往教坊司充為樂伎,明朝的教坊樂伎受人欺凌,與妓女無異;禮部尚書陳迪、御史大夫練子寧、中書使劉璟皆不屈而死;
所有奸臣榜中人,除定國公徐輝祖外,無一善終,朱棣礙著燕王妃的情面,並沒有降罪於他,只是將他拘禁在國公府邸,不得外出。
他在朝堂上屠戮建文遺臣的整個過程中,最慘烈、最為後人所常提及之人就是方孝儒。
史載方孝儒是建文帝朱允炆最親近、最信任的大臣,朱允炆對他十分尊重,幾乎言聽計從。方孝儒的父親因明初四大案之“空印案”株連被殺,身為罪臣之後,卻得到皇帝如此禮遇,方孝儒自身受儒家正統思想的薰陶,視朱允炆為知遇之君,忠心不貳,誓死不肯迎降燕王。金川門之變後,他為朱允炆身著喪服,閉門不出,在家中日夜啼哭,朱棣命人將他系入監獄,派人反覆勸諭,依然堅貞不屈。
公元一四零二年七月的金陵,一片刀光血影。
我突然明白李景隆為何要開啟金川門,他在我心目中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叛徒,我從沒有向任何人詢問過李景隆這樣做的原因,因為我相信他做任何一件事情,必定有一個充分的理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給予我的愛和關懷,更不會忘記我們在軍營中相擁的那一刻。
如果他明知朱棣是一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如果他明知朱允炆大勢已去,反抗亦是徒勞,或許他會選擇順從“天意”,惟有如此,他才能夠逃過劫難,保護自己和深愛他的朱浣宜。
或許李景隆覺得,人不應該作無謂的犧牲,朱棣的“殘暴”和“殘忍”,都是針對他的敵人,那些不肯低頭與他合作的人。
方孝儒選擇了誓死效忠於朱允炆,李景隆選擇了投靠朱棣,他們的路都是自己所選,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指責他們。
我甚至隱約希望方孝儒能夠做出和李景隆一樣的抉擇,至少可以保全自己,能夠做更多利國利民的事情,如同司馬遷忍辱負重寫出《史記》一樣。
但是,事實卻已註定,再也無法改變。
徐妙錦略有不忍之色,搖頭道:“方家姐妹都是我的閨中密友,株連十族,太殘忍了!姐夫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沒有朝臣勸止他嗎?”
紀綱示意錦衣衛看護好乳孃和朱高燧,向我說道:“皇上今天心情極為惡劣,所用的刑罰確實過重了些,方孝儒的不敬之罪遠遠不及鐵鉉,連鐵鉉都罪不至此……道衍曾經出面求情,皇上絲毫不加理會。”
我茫然應道:“歷史就是歷史,改變不了的。”
紀綱不太明白我的話意,因為不便在後妃宮中滯留太久,向我輕輕行禮,出宮而去,臨去時道:“娘娘應該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臣不敢妄自猜測後宮之事,請娘娘行事多體會聖意,方為天下萬民之福祉。”
我和徐妙錦攜手坐在紫宸宮窗閣下,我不再隱瞞,將唐蕊變成權元妍的經歷盡數告知了她。
徐妙錦眼中隱隱有淚光,悵然嘆息道:“原來你為他受了這麼多苦!姐姐曾經對我說過,我以為你在雲蒙山就……姐夫本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