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靠近那些山脈,開始辨認那些高低起伏的山麓地帶時,漸漸變白的天空上突然出現奇異的蜃景,之前我心中已經混亂不堪,蜃景的出現讓我不安的情緒變得更加強烈。過去數周之內,我已見過幾十次極地蜃景,一些和麵前的幻景一樣看起來神奇而逼真;但是面前出現的蜃景是不同的,總是隱隱地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惡陰沉味道。在翻滾的冰晶雲之間,那些高大的城牆、堡壘、尖塔高低錯落,恍若迷宮,時隱時現,這讓我渾身戰慄不已。
這些建築不是人類所熟悉的,甚至遠超出人類的想像,如黑夜般黝黑的巨石大片綿延開來,幾何上顛倒錯亂,散發著詭異至極、邪惡不詳的氣息。有些圓錐體頂部被截斷,上面又立著許多高大圓柱體,圓柱體上到處都有凸起,頂上常常覆蓋著一層層薄薄的扇形碟狀體;如同桌子般平整的奇怪石臺,似乎是大量長方形石板或圓形碟狀體或五角體堆疊而成的。圓錐體和角錐體有的獨立存在,有的頂端上還有圓柱體或立方體或頂角削去的圓錐體和角錐體,偶爾還有五個一組簇擁在一起的尖塔。所有這些瘋狂的建築,似乎透過管狀天橋一座接一座彼此相連,天橋懸於半空,儘管高度不一,但相同的是,都高得令人發暈,這巨型建築群的龐大規模,任何人都會感到恐懼和壓抑。一般的極地蜃景再奇怪,到底也和北極捕鯨人斯克斯比於1820年看到並畫下的那些蜃景差不多;但是此時此刻,前方直聳天際的未知黑色山頂,記憶中關於古老詭異世界的發現,都讓我們每個人心頭籠罩上一層陰影,多少都能覺察到某些邪惡氣息,兇險而未知,正靜靜地潛伏在黑暗之中。
儘管蜃景在消散的過程中,那些原本噩夢般的尖塔和圓錐體扭曲變形得更加醜陋可怕,令人毛骨悚然,但它有消散的趨勢,這讓我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當所有的蜃景消散在白茫茫翻滾的雲海之中後,我們再次將目光投向地面,發現即將抵達本次航行的終點。前方未知的山脈如同巨人修建的可怖城堡,拔地而起,令人目眩神迷,即使不用望遠鏡,也能一眼分辨出山脈那奇怪的規則輪廓。我們飛過最低的山麓地帶,在雪與冰之間的小塊高原平地之上看到一些黑點,那應該就是萊克營地和鑽探的地方。五六英里外有一片更高的山麓地帶,更遠處的那些可怕群山,高度超過喜馬拉雅山,看起來更加巍峨森然。最後,羅普斯‐‐替換麥克泰格操縱飛機‐‐對準左手方向的黑點開始降落,那裡的規模看起來像是一座營地。此時,麥克泰格發出了考察隊最後一條未經任何刪減的無線電報。
當然,大家看到後續發回的電報,已經變得十分簡短,資訊量明顯不足。降落後幾小時後,我們極其慎重地發了這樣一份電報,萊克的小分隊被前一天或前一天晚上的狂風徹底摧毀。十一人死亡,年輕的格德尼失蹤。人們考慮到我們發現這一悲慘事件時所受到的沉重打擊,所以也並未對這份報告的簡短含糊缺乏細節有什麼不滿,並相信了我們的說辭,因為狂風肆虐破壞了所有人的屍體,所以屍體根本無法運回來。說實在的,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即使我們處於那樣的悲痛、無助和令人窒息的恐懼之中,報告中的任何細節都與實際情況完全不同。我們撒了個彌天大謊,因為謊言背後隱藏的是我們不敢也不願提及的東西‐‐如果不是為了警告人們遠離那片無法言語的恐怖世界,我現在都不會說半個字。
狂風的威力確實是巨大的。即使沒有其他事故,萊克小分隊的全體成員能否安然度過這場狂風,也是未知數。風暴,和它挾裹而來的冰粒,其威力一定比我們之前遭遇的都要可怕得多。飛機遮蔽處‐‐殘破不堪‐‐幾乎被徹底粉碎;遠處的井架完全散架。地面上飛機和井架上的金屬部分都被颳得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