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對昌嬪恭敬有加,十分謙讓。”
我微微冷笑,“安陵容在後宮本沒有什麼根基家世,在昌嬪面前自然謙讓順從。不過,只要昌嬪和安陵容沒有沆瀣一氣,我便沒什麼可操心的。”
芳若把過冬的衣裳幫我包裹好,起身告辭道:“娘子沒什麼可操心的,那麼奴婢也沒有可上心的事了。”
寒冬在群山渺茫之處,總是來得格外早。這一年的冬天,便在落葉繽紛之後如期而至了。玄清的到訪固定在了每月兩三次,為著避嫌,也為著我不為流言所困,他常常在我出去浣洗或是拾柴的時候在山腳長河邊等我。
起初,常常是他讓阿晉告訴浣碧他會去的時間,然後等著我去與他相見。漸漸地,也許是默契使然,我常常覺得自己彷彿能知曉他在何時回到來,於是去了,他便總在那裡。
我偶爾問起,他只一笑,“我左右不過是無事,便在河邊徘徊,徘徊多了,自然曉得娘子何時會經過。”他的笑意淡然如翦翦風,橫過平靜河面,牽動粼粼波光,“或者說,我私心很喜歡在此等待,如果可以等到想見的人,格外有一種驚喜。感嘆或許是緣分使然。”
我迎風而笑:“說實話,男女情分上,我並不相信緣分一說。從來只以為軟弱無力自己不肯爭取的人,才會以緣分作為託詞。以緣分深重作為親近的藉口,以無緣作為了卻情意的假詞。”
玄清殷殷含笑,“娘子的妙論總是叫人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彷彿有盡時,又別出一番天地。”
“王爺過分誇讚了。”我遠望小舟臨波河上,輕輕道:“或許有一天真到了無路可去、無法可解的地步,我才會說,緣分已盡了吧。”
玄清澹澹的笑容勝過波光浮曳的清澈明亮,“若娘子在從前得意時,說出這樣的話清並不足為奇。只是如今娘子依傍佛祖修行,卻也還不相信緣分麼?”
“是。”我收斂衣襟,灰白的衣裳如我此刻內心的澄澈恬淡,“即便身在佛門,我亦有自己所堅持信念。何況佛法精深,我也未曾全部懂得,只希望佛法博遠,可以安定人心。至於緣分一說,我只覺得事在人為,聚散離合,都不必拿‘緣分’二字做託辭。”
玄清拊掌而笑,“清只以為娘子所以的性子都已被佛經軟化,卻不曾想還有如此一面。娘子此番所言,卻無半點出家人的風味了。”
我臉上微微一紅,很快笑道:“雖說耳濡目染,然而我到底研習佛經不過一年多罷了,種種精深博大處總還不能領悟,所言所行叫王爺笑話了。”
這般偶爾閒談幾句,他並不說任何男女私情之語,倒叫我因小像而生的一點忐忑心思緩緩放落了下去。
除了每兩月送來朧月的一幅畫像,其餘時刻,他多與我這般談論佛法或是詩詞,偶爾無話,只一同坐看雲起時。或者,他得了什麼好書,也送一本來給我。若不方便相見的時候,便讓阿晉趁浣碧出去時給她再轉交於我。甘露寺中的歲月總是枯燥而寂寞的。除了經文與勞作,幾乎沒有別的樂趣,而與他的閒談,讓我在枯寂裡還記得一點詩詞的情懷,也算偷得浮生的一點樂趣。
在甘露寺的日子裡,我的心中糾結著沉重的絕望與怨憤,糾纏著往事或明麗或刻毒的破碎蹤跡一重一重迫上心尖。我總是極力掙扎著想要遺忘,卻總在夜深人靜、風過嗚咽如泣時,如刻漏一般一滴一滴重重砸在我心上,和著時光的印記一同殘忍而決絕地碾過。如雪地車痕,分外清晰。
這般自苦而不能掙脫,這般反覆掙扎而精疲力竭,然而在他面前卻可以這樣平靜,平靜如秋日被陽光照耀的湖水。
浣碧時時不放心我與玄清獨處,只怕又有類似當時溫實初一般的閒話,便一味跟了來,卻見我與他不過閒話,便也遠遠守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