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祿連忙派人去問,沒過多久就有士兵回報,說是黃千總回來了。
黃千總叫黃命,是河州營的將領,昨日傍晚受巡撫練國事的命令,率麾下火車軍五百自賊兵圍城兵力較少的城東突圍而出,去聯絡臨洮鞏昌的軍隊。
蘭州面朝黃河背靠五泉山的地勢,決定了這裡易守難攻的特性。
劉承宗的圍城軍隊也因此被迫分圍東西,西邊的軍隊多、東邊的軍隊少,不過有一支騎兵從黃河北岸繞過蘭州城往東走了。
這種情況本來對守軍非常有利,只要冒一點風險,他們就能夠創造機會重創城東圍城軍隊,再轉過頭守衛西城。
但蘭州城壞就壞在有肅王藩府,城池的巨大規模又給調兵遣將帶來困難,冒不得絲毫風險。
因此儘管城東圍城軍隊不多,守軍也沒辦法進行機動,只能跟著守城,指望東邊外援。
黃命的火車軍火力強悍、非常可靠,他們裝備的是嘉靖年間的劉天和改進的全勝戰火輕車,車重一百五十斤,有三尺一寸高的單輪和四足,前面兩條腿釘有圓鐵轉軸,行進時能夠收起。
車上搭載裝藥三兩、彈重三兩的小佛狼機炮一門;一窩蜂一具;三眼銃一杆;火筒一具;四杆插馬槍、兩柄大斧、斬馬刀和鉤鐃,還攜帶鍁鎬、盾牌、鹿角、鐵繩、軍帳行糧等物。
這幫人把長板擱在車上,五人一組推車衝出,以板橋攔壕而進,圍困力量較差的東城軍隊都不願意攔。
負責東城的將領是張天琳,劉承宗給他的命令是不讓肅王跑了,軍隊只要不讓大部隊對楊耀在東邊搬糧的行動造成干擾即可。
這五百人有車有炮有盾牌,張天琳琢磨琢磨,端著望遠鏡仔細看過,確定都是軍人,就把他們放過去了,只是派騎兵跟東邊的楊耀通報了這一訊息,讓他小心這個敢死隊。
張天琳也是邊軍管隊出身,對這種老派戰車很熟悉,車上搭載的佛狼機叫四號,三十斤重,又輕又快,立定了紮營就是鐵王八。
硬要吃掉他們也不是不行,但裡面沒高價值目標,代價太大,沒有必要。
倒不如看看他們想幹啥。
結果這支火車軍啥事都沒幹,在外邊晃悠了一天一夜,又回來了,只是人稍多了點,收攏了些被楊耀搶奪了錢糧的富戶鄉紳,又蒙著頭往蘭州城衝。
張天琳尋思這個王八陣是在這旅遊呢?
不論如何,千總黃命是蘭州城的英雄,只不過沒能為蘭州帶回喜訊,反倒帶回了金縣已被攻佔的噩耗。
當晚,練國事讓人為驚魂不定的富戶士紳準備了飯菜,並將守備西城的任務交給尤世祿,召集將領,自士紳中推舉出一名老者來彙報城外的情況。
在蘭州外城的官署中,老者一直絮絮叨叨訴說他的委屈,說家裡被賊人搶走多少錢糧、奪走多少器物,甚至精細到一個景泰年間的花瓶,把巡撫和將軍們聽得昏昏欲睡。
賀人龍在邊上聽得直笑。
都到了這般田地,元帥府馱運錢糧的民夫在西邊摩肩接踵,來往黃河之上的騾隊從早到晚日夜不息,郊野被劫掠的富家何止百戶、運往河口的錢糧何止十萬?
數日之內蘭州左近富家遭遇滅頂之災,慘劇不知發生了多少,單就賀人龍知道的,就有兩個鄉間良姓惜財不惜命,聚集家丁佃戶以火銃據守,最後給自己掙得滅門。
天都塌了!誰還在乎你家這仨瓜倆棗啊?
張全昌向老者訓斥道:“老先生,撿條命就知足吧,城外敵情如何?”
一說敵情,老者比被搶了錢還急:“烏泱泱的馬隊騎馬上城牆,先打清水堡,再打金縣城,沒了,啥都沒了!”
“一派胡言!”練國事瞪眼怒道:“那戰馬如何能騎上城牆,有人開城獻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