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全家被判重罪,我是唯一的那一個,倖免於難。然而從此,我的檔案裡從此有了一筆不良記錄:涉嫌造假牟取私利。
那個夜晚,同樣的暴雨如注。我站在屋內,他們站在屋外,隔著一扇門,我聽到何舯坤蒼老的聲音:“若棠,你媽媽已經走了,跟我們回去吧。”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之後,“我,還有……你哥哥……”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冷地截斷他:“二十年來,沒有我,你們過得一樣很好。”
他不響,過了很久,他的聲音悽楚地:“若棠……”
他竟然哭了。
臨甫回來了。
我彷彿做夢般,悽然而歡喜。
他回來了。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把何伯伯勸走,自己留下來的。我們一起住在那層樓上。白天各自去上課,晚上回來,談著笑著一天的趣聞。
我們絕口不提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過去,現在,還有未來。他一直陪著我,陪我繪畫,陪我外出。
我夜夜在他的懷裡才能睡著。我緊緊摟著他,不分須臾。我仍在綿長的夢中。我只祈禱夢更長一些。
可我知道,夢,實在太易碎了。
我開始聽到左鄰右舍的閒言碎語和惡意揣測,越來越多,越來越讓人窒息。臨甫像是沒有任何察覺,可是,我感覺得出來,那樣的神色,從小到大,我見過太多了。
直到有一天,她來找我。
她是第二個何伯母,永遠端莊,永遠雍容,永遠喜怒不形於色。
她十分優雅地拈起面前的那杯茶:“臨甫下個月就要畢業了吧?”
我戒備地看著她,一聲不吭。微笑著的敵人,永遠最危險。
她仍然淺笑著:“你們打算永遠這樣下去?情人,還是……”她的眼睛微微一彎,“兄妹?”
我的心輕輕一震。
她的眼,仍然是那麼好看的弧度:“你放心,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外人知道,”她細細打量我,“怪不得臨甫為你神魂顛倒,跪了三天三夜,什麼原因也不說,堅決要退婚。”
我的心中,百味雜陳。
她依然優雅地啜了一口茶:“可是,你們真的打算就這麼下去?”她的眼神逐漸清冷,“你知不知道何伯母是怎麼去世的?”她盯著我,“臨甫有沒有告訴你,他的爸爸,”她頓了頓,嘆了口氣,“你們的爸爸……”
她站了起來:“梅若棠,我承認我有私心。我們都有私心。可是,”她輕輕地,“你逃得過宿命嗎?”
你逃得過宿命嗎?
你逃得過宿命嗎??
你逃得過宿命嗎???
……
深夜裡,我噩夢連連。
我夢到一個小男孩,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腦袋,呆滯的眼神,滿臉的口水,口齒不清地:“……媽……媽……”
他的身後,無數的人向他扔石塊,吐口水,嘲笑他,咒罵他。
我冷汗涔涔:“不要……不要……”
我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若棠,若棠,醒醒……”
我睜開眼,看到一張憂心的臉:“若棠,你怎麼最近總做噩夢?”
我發瘋般抱住他:“臨甫……”我絕望地一遍又一遍親吻他,“臨甫,臨甫……”
他回抱我。我們緊緊擁在一起。
我渾身戰慄。
我知道,我要永遠失去他了。
我很快找了個英國男朋友。
我們擁抱,我們親吻,我放肆而盡情地玩樂,我夜夜很晚回來。何臨甫盡收眼底,他的臉色一日比一日沉重。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一日,我跟他挑明:“我要搬出去住。”
他看著我,神色駭人之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