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柳天久早就不知去向了。張玉琴追出廚房,除了一路的血跡,哪裡有兒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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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自己的斷指歷程,九爺的左手拇指緊緊扣住了食指被切除的傷口。讓小如驚悚的不僅是九爺的經歷本身,而是九爺所說的“貴人”跟自己的父親有依葫蘆畫瓢的相似之處。梅健民正是從基幹民兵“選青”進派出所、再到戶籍科的,還有九爺描述“貴人”的矮小身材也與梅健民無異。這太可怕了。小如轉念一想,知父莫如子,梅健民無論如何也不會幹出那種乘人之危、奪人之愛的下流事來。當然,還是落實一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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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貴人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敵?”
“我幫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送他下地獄。”
小如半開玩笑說:“你講的貴人怎麼越聽越像梅健民同志?”
九爺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原意是想笑一笑,既然不自在,九爺乾脆沉下臉。“我能讓你去殺自己的父親嗎?”
對呀,就算九爺跟父親有深仇大恨,也不會拿做兒子的當槍使;再說父親那一代人矮個子多得是,從基幹民兵選青進公安系統的人也不在少數。巧合罷了。小如點點頭,表示他想通了這個問題;不過,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小如沒想通:
“你講的事都不足以送你來坐牢啊?”
九爺這回露出了自然的、得意揚揚的笑容,“事情不是結束了,而是剛剛開始。”
後來,柳天久在一個叫“大火爐”的地方讀高中,嚴格地說它不是一所高階中學,只是一個家長寄養子女的場所。來這裡讀書不需要錄取線,只需要交學費;學生不需要念書,只需要參加勞動。學校給勞動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職業教育”,這樣,大火爐這個地方也就不能叫工廠,只能叫“職業中專”了。
如果誰以為大火爐是個炎熱無比的地方,那他就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事實上,這裡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談情說愛的好去處。如果誰以為“職業中專”讀了也白讀,那他又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真實的情況是,學校跟沿海的多家外資企業訂有合作協議,學校為企業培養技術工人,企業付給學校一筆員工培訓費。這樣,家長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讀書不就為了圖個出路嗎,既然學校承諾包就業,還有什麼可發愁的呢?
家長不發愁不等於學生不發愁,他們愁的是如何打發時光,大火爐山清水秀有什麼用呢,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有錢都沒地方花。天無絕人之路,大火爐好在有那麼幾個長相差強人意的女生。
柳天久的存在好比是一粒老鼠屎,把大火爐這壇糟都給攪壞了。學校根據學生的志願分班,但柳天久無班可分,他在入學表上填的工作去向是“殯儀館”。建校以來,學校從沒有跟殯儀館有過培養人才的合作,供選擇的十三家企業中也沒有類似的行當,考慮到柳天久的堅定立場,教務處將他分到“肉食品加工”那個班。這個班是為一家紅燒肉罐頭廠培養合格工人的,不管怎麼說,都是跟屍體打交道。
很快的,柳天久就成了全體同學和老師議論的熱點話題。沒人議論他九個指頭,九個指頭有什麼稀奇的,世界上九個指頭的人多得是。大家津津樂道的是柳天久的生活習慣,比如從不打赤膊,即使在被窩裡,也不管天氣有多熱,總是一絲不苟地扣好袖口;比如從不跟其他同學一塊洗澡,總是等到夜深人靜公共澡堂空無一人的時候去洗,更不用說在光天化日之下游泳了。
是不是生理上有什麼缺陷?這個懸念吊起了同宿舍的胃口。終於有一天,他們同心協力剝光了柳天久的所有衣物,結果是大失所望,除了面板比較白皙,全身上下與常人無異。為這件事,柳天久發了好大的火:
“人怎麼可以裸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