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蘇拿出一小匣子,朝著上首笑道:「是大皇兄親自煉成的丹藥。」
「哦?」皇帝飲了酒,已是微醺,聞言,朝著明蘇那端探了探身,揚了下下巴,道:「開啟看看。」
眾人面面相覷,殿中更是一點說話的聲響都沒了。
三皇子蹙了下眉,瞧著明蘇手中的匣子便似瞧什麼毒物一般。
五皇子則面上一緊,望向大皇子的眼中有些警惕。
大皇子則施施然坐著,像是什麼都不在意。
明蘇將手中匣子開啟了,裡頭是一層軟軟的綢布,綢布之上是枚鴿子蛋大小的藥丸,棕黑色。
「兒臣方才還在與皇兄說,這麼大,如何下嚥?」明蘇笑道。
皇長子抬了抬眼,道:「切開來,就著三春之水,每日口服一丸,可延年益壽,永葆青春。」
此言一出,眾皇親皆變了臉色,三皇子厭惡的目光更是自丹藥挪到了長兄身上。
煉丹求長生,是自古便有的,可也是朝廷諱莫如深的。
世人雖不敢明言,卻是人人心知肚明,天子若求長生,便與昏庸不遠了。
殿上情形頓時有些緊繃。
鄭宓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她望向了明蘇,眼中含著些猜測,明蘇朝她一瞥,略略將下頷往下一壓,這是一個極為輕微的,點頭的動作。
鄭宓心一緊,忽然一笑道:「三春之水可是有什麼講究?」
皇帝正眯著眼,遠遠地看著,他到底上了年紀,又飲了酒,看不清那丹藥究竟是何模樣,正失了興致,聞皇后所言,便道:「不錯,為何要用三春之水?」
皇長子站起身,身形清清颯颯,開口道:「班固《終南山賦》有雲「三春之季,孟夏之初,天氣肅清,周覽八隅。」故三春之水,既得復甦之生氣,又得天下九州之王氣。」
皇帝一擺手:「笑話,水中哪有什麼王氣。」
眾人皆跟著一笑。鄭宓已知明蘇要做什麼了,心頭砰砰直跳,只她信任她慣了。
雖覺不妥,眼下仍是決定替她圓過去,待之後,她尋她來細問。
她想了一想,笑道:「陛下說的是,依臣妾看,煉丹之術,皆是虛妄,否則秦皇漢武,那般功勳,也遍訪了天下術士,為何不見長生?之後平庸帝王,更不必說。」
鄭宓知曉往事,自知皇帝心結,他自負自大,最恨有人禁錮,這樣的人必必然不會以為自己遜於旁人。她如此言說,他必會生出興趣。
眾人聞皇后所言,忙出聲稱是。
皇帝眯著眼,瞧了會兒,忽然道:「呈上來,朕瞧瞧。」
明蘇手中的丹藥便到了內侍手中,轉眼放到了御案上。皇帝伸手,將丹藥拿到眼前細觀。
眾人屏氣凝神地看著。
皇帝看了好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皇長子,不知在思索什麼,他忽然將丹藥放到嘴邊。底下有人失聲道:「陛下不可!」
皇帝停住了,緩緩地將丹藥放回匣子中,大笑道:「拿回去吧。」
又望向皇長子,「若是十年後,吾兒依舊如今日貌,再來獻朕丹藥不遲。」
眾人頓時大鬆了口氣,紛紛笑著附和。五皇子更是道:「到時皇兄可千萬不要吝惜仙丹,賜臣弟一枚。」
他言辭之中儘是嘲意,皇長子又一向沒什麼聖寵,眾人偏著五皇子,更是大笑。
他沒聽出來,鄭宓就坐在皇帝身側,自是瞧出來了,陛下方才那句,並非嘲諷,而是真心話。
但殿中眾人都會錯了意,以為皇帝是在譏笑煉丹之術是無稽之談。
殿中歡聲笑語一片,終於有了新歲將近的喜氣。
明蘇端起了酒,輕輕抿了一口,心下很是惋惜,這開端極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