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太實誠,對人只需講三分之一的真話和三分之二的假話。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牛肉麵’裡沒有‘牛肉’只有‘面’了。”
寧馨兒吃吃笑道:“那你現在講的有幾分真話?”
豎捺傻傻地把自己剛才的話過濾了一遍,道:“全是真話啊!”
寧馨兒沉默不語,埋頭吃麵。
豎捺一根一根地吃著龍鬚麵,吃得十分溫柔細膩。寧馨兒的牛肉麵吃得十分不豪邁爽快,吃了半天只把一片牛肉吃了,麵條沒吃多少,全沉在麵湯裡泡澡,泡的根根發漲。那面硬得像化石,兩人都難以下嚥,於是又各自要了一個肉夾饃充飢。那肉夾饃薄得像負心人的情,豎捺兩口就吃完了,他垂涎著寧馨兒手裡那個薄‘情’。
等到付錢時,老闆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他深諳宰客之道,深知男人在女人面前會一定會故意表現得很大方,於是把兩人的賬算在一起,說:“兩碗麵一共六十塊,兩個肉夾饃是二十塊,一共八十塊。”
豎捺驚問:“怎麼這麼貴?”那聲音壓得很低,低得彷彿氣若游絲的病人說的臨終遺言。他明知被宰,但他生性膽小,不敢討價還價,只能靜靜挨宰。他從衣服裡摸出一張一百元人民幣。這是一張飽經滄桑的鈔票,它像《紅樓夢》裡的頑石一樣被攜入人間,見證過無數富貴名利場,也浸潤過李父的汗水。
豎捺正與那張人民幣生離死別之時,麵館老闆故意提醒道:“兩人算在一起嗎?”
豎捺本來是aa制的忠實擁護者,可礙於面子,故作大方地說:“算在一起。”
豎捺心想:“aa制猶如資本主義制度,不適合中國國情。”轉念又想:“其實aa制並不是不適合中國國情,而是不適合中國男人,因為中國女人在一起aa制好像很正常。”他一邊替中國男人叫屈,一邊模仿莎士比亞的口吻在心裡吶喊:“男人啊,你的名字叫‘付費’——一人一寸的付,一弗一貝的費。”
寧馨兒聽不到豎捺的心裡話,她嘀咕道:“景區的物價也太貴了點吧。”
“唉,沒辦法,都說顧客是衣食父母,這年頭,顧客只是衣食,不是父母。”豎捺調侃道。
豎捺想起了剛才的肉夾饃,又來佳句:“物價總是把人拋,薄了燒餅,瘦了油條。”
寧馨兒笑著說:“哈哈,精闢啊。哦,對了,我把錢還給你。”
“沒事,不用還了。”豎捺充大方。
誰知寧馨兒說什麼“人情歸人情,數目要分明”,堅持要還,豎捺拗不過,只好收下。
兩人付過錢離開,老闆笑容可掬,出門相送,送至門外。可惜那笑臉不能長出手腳,護送兩人上山。老闆見兩人走遠,方才收笑回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