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做這件事,和自己親手去做,是兩碼事。
當初,她看出燕七在擅作主張,暗地裡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但她並沒有制止。其實她心底是希望有個人能夠強硬地替自己拿主意的吧,就像這二十五年來,每一次遇到為難的事情,林一言總是用他寬厚的胸膛擋在她的前面,她就像大漠裡面的那種鳥,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就當外面風調雨順,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因為她的優柔寡斷,害死了燕七父女,又害死了時項。
但要她親自動手,她還是做不到。
為什麼要面對這麼殘酷的選擇?!是不是因為她這一生,事事都太順遂了?上天總是公平的,不會特別偏愛哪一個。她姜然擁有的實在是太多了。
顯赫的家世、父母的寵愛、專情的夫君、善良正直的兒子、叫全天下人嫉妒的前半生……
她欠了這個世界太多的磨難。
一次,就要她還清嗎?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出來混遲早要還……太狠了,旁人遇到過不去的坎,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是她連死都不能。她要是死了,就沒有人能阻止秦挽月殺害她的兒子……
她的脊樑都快要被壓斷了。原來失去了林一言的庇護,人生竟是如此的艱難。
他和那個丫鬟,是不是正在郎情妾意?
她碎成了冰渣的心又刺痛起來。當初這顆心完好的時候,再痛,也只痛一處。如今,它碎得到處都是,一痛起來,那痛苦變成了一千份、一萬份,扎得她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她伏在了桌面上,手臂掃到了油燈。
……
金珠大口地喘著粗氣。
心口那股焦急的火已經燒上了她的眉毛,但她還是沒敢冒冒失失闖進這位夫人居住的小院。
她站在門外,絞著兩手,不住地深深吸氣。
直到冰涼的空氣讓她從頭到腳都鎮定了下來,她才認認真真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輕輕叩響了門。
依舊是佝僂身子的老婦人慢悠悠給她開門。
&ldo;珠娘,夫人熄了燈了。&rdo;老婦人翻了翻渾濁的眼睛。
&ldo;黃阿婆,煩請通報一聲,金珠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夫人。&rdo;
老婦人慢悠悠地轉過身,舉著燭臺穿過小天井,走向木樓梯。
金珠屏著氣,恨不得替她去走這段路‐‐說了十萬火急,還是這模樣。
幸而,等到老婦咚咚咚上了二樓,勾著身子在那雕花木窗前停了片刻,對著屋內說了句話之後,屋中亮起了燭光,透過窗紙,灑滿了整個天井。
金珠鬆了口氣。夫人還願意見自己就好。
老婦人站在二樓的木欄後衝著她招了招手。金珠看得心頭一緊,生怕這老婦人一個站立不穩,從那腐朽的欄杆後翻下來。
她平了平心緒,再次理了理衣衫,蹬蹬蹬越過小天井,順著院角黑暗陰森的旋轉木梯上了二樓,到了夫人的門前。
老婦替她開了門,躬著身晃下樓去。
&ldo;夫人,您又多飲了。&rdo;金珠望了望滿桌歪倒的酒壺以及那一灘燈油,垂下了眼睛。
&ldo;這麼晚了,有什麼事?&rdo;
夫人慢慢抬起眼睛來看她。哪怕是飲了許多酒,哪怕是打翻了燈油,這位夫人依舊尊貴無匹,叫人不敢生起絲毫輕慢褻瀆之意。
金珠心頭一顫,恨不得匍匐下去。
每一次見到這位夫人,她都會忍不住在心中踩那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