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情緒地說:“你從來沒有說過你喜歡崑曲。”
詹魚抬起頭,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
“你小的時候說,練得好,媽媽會誇獎,爸爸才喜歡你。”詹雲巖笑了下,“沒想到詹啟梁那樣的傢伙,還會有人喜歡。”
“你要是不想學……”詹雲巖沉默片刻,淡聲道:“那就算了吧。”
他站在雕花窗邊,角几上放了只青花瓷花瓶。
老人的腰背挺直像是一棵勁松,精神矍鑠卻也難掩容貌的衰老之態。
這個時代還在追求中國風裝修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就像逐漸被時代拋棄的傳統文化,無論曾經多麼耀眼如明珠,如今也到了風燭殘年。
詹魚緊緊抿著唇,半晌才說出話來:“您不怪我?”
從小他被爺爺教導長大,平時他犯錯老爺子也頂多是責罵,但只要是涉及到戲曲,就少不得一頓藤條伺候,哪怕只是唱錯了一句詞。
他來之前,甚至做好了被藤條抽上三天三夜的準備。
詹雲巖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一瞬間,詹魚在他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屬於老年人的衰敗。
“如果不是魔怔的著迷和喜歡,又有誰能在這種辛苦,不賺錢,也不被理解和喜歡的行業堅持幾十年呢……”
詹雲巖拍拍他的肩:
“你辛師兄前段時間演出的時候折了腿,真是倒貼錢幹活,抽空你去看看他吧。”
頓了下,他突然笑起來:“我最近總在想,我們的堅持,代代傳承到底是在等待什麼,等下一波觀眾到來,還是等觀眾離開。”
“爺爺……”詹魚抿著唇。
“想想吧,我們都再想想。”老人揹著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太陽一點點西斜,樹影拉長,零零散散地落在窗邊,給青花瓷染上了些許陳舊的色調。
詹魚倚著窗框,就這麼坐了一下午。
“師兄,你發什麼呆呢?”一個小男孩從窗戶下鑽出來,跟只兔子似的。
詹魚瞥他一眼:“馬步扎完了?”
“早扎完了,今天的課業都練完了,”男孩原地翻身,做了個踢腳的動作,“嘿哈--怎麼樣,師兄,是不是進步了很多!”
詹魚伸手點了點他的腳:“下盤不穩,腳步虛浮,還有得練。”
男孩名叫周忙,是這一批新學員中,學習時間最短,但卻是最努力的。
周忙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那是肯定的,師兄有個事我想問問你。”
“什麼?”
周忙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說:“我最近腳板子磨破了,發炎起膿,你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法子啊?”
詹魚露出個堪稱慈祥的笑容:“擠掉膿血就好了。”
訓練本就艱難,磨破腳,發炎起膿什麼的,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周忙倒吸一口涼氣:“就沒有溫柔一點的法子嗎?”
詹魚沉吟了下:“把自己打暈,讓別人給你擠。”
周忙:qaq
“禮尚往來,我也問你個事,”詹魚想了想說,“你為什麼想學崑曲?”
周忙撓撓頭,臉有點紅:“這個一定要說嗎?”
詹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個那個……”男孩眼神發飄,“其實我第一次看崑曲是在下洲。”
詹魚微微挑眉:“下洲?我去過那裡。”
周忙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抓抓臉:“就,就是師兄你演出的那一場。”
詹魚一愣。
下洲那場演出他印象挺深刻的,三十塊錢一張門票,人都沒坐齊,劇場很小,門票錢還不夠場地費。
有夠磕磣的。
那場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