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見三帶著兩頭宰罷剝罷的肥羊,去師部找大醫院的熟人,給趙隊長抓好藥。他自己也是一天三趟往趙隊長屋裡跑,還下令固定最好的一頭奶牛,擠奶給趙隊長喝。但他又常常這麼不講場合、不分人前人後地數落、挖苦,甚至詈罵趙隊長(但絕不在那些新生員面前罵)。而趙隊長呢,每回都跟今天似的:不還嘴,不吭聲,不以為然,毫無表情,尖嘬起嘴唇,木木地坐著……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好吧。我不管。〃趙隊長長嘆一口氣,讓步了,〃你來調教。〃他從木圈椅裡站起。渭貞嫂趕緊替他把棉被裹好,攙住他。他扶著長桌,慢慢挪到謝平跟前,一手按住謝平的肩,十分艱難地微笑道:〃沒什麼。這不才二十歲嗎?要想著自己才二十歲。沒什麼!〃他的嘴唇哆嗦了,眼睛裡的那點亮很快擴大起來,閃動起來,似乎要迸出眼眶來時,卻凝住了。就在這一會兒,他突然收回手,抓緊了兩邊的被沿,靠渭貞嫂的攙託,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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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節:桑那高地的太陽(53)
〃從明天起,你給我到五號圈跟〃撅裡喬〃去放兩年羊。〃老爺子對謝平說。
〃放羊就放羊!〃謝平答道。
〃很好……〃老爺子冷冷一笑。他伸手去抓煙罐,但抓到後卻又扔了。他扯開衣釦,脖子裡冒出熱汗,灰白的長臉泛起淡淡的紅暈,起皺耷拉下來的臉皮一聳一聳地跳動。〃就這麼不聽話!這麼不爭氣!這麼經不住一點委屈!你謝平還能幹個啥?你應該回你孃老子身邊,再舔兩年奶頭!〃他吼道,〃你要好好向剛才從這兒走出去的那個傢伙學學!要把他輪到的事都放到你頭上,你恐怕早抹脖子上吊了!就那點忍耐勁兒?別以為你們從上海來了,就是桑那高地的太陽了,人就都該衝你們下跪!告訴你,別讓我再對你失望了!〃
十四
哦,再給一筆紅顏色,響亮的紅顏色,
像鐘聲一般響亮的紅顏色……
五號圈。它的標記就是門前那棵死樹。戳出兩枝幹硬的樹杈,禿禿的,被剝光了樹皮,黃白黃白。上頭掛著〃撅裡喬〃隨手需用的繩子(羊毛繩、麻繩和皮條子)、砍刀,一把部隊裡單兵作業用的小鏟子,則不知他是從哪兒給鬧來的。樹杈上還挎著他心愛的馬鞍、馬鞭。長長的馬肚帶垂下來,哪怕你踩它一腳,他也會立馬跟你翻臉。謝平不跟他計較:瘸子嘛,離了馬是不行。可以理解。自從謝平到五號圈,那群羊簡直就像也都跟著改姓了〃謝〃似的,那老混蛋再沒管過它們,全撂給了謝平。他對謝平說:〃我給你在家做飯。你好好到戈壁灘上學學。〃可每天回來,黑黑的鍋灶上,不是昨天餘下的冷苞谷饃,就是中午那老混蛋自己吃剩的半鍋山羊奶煮麵條,早燜爛糟個屁了,只有〃面〃,而沒有〃條〃了。老混蛋人呢?不知又上哪去逛蕩了。謝平不跟他計較。喝不了那山羊奶煮的麵條,就啃冷苞谷饃。還是那句老話,別人能待得住的地方,我謝平就不信待不住。操!
有一天,太陽忽然打西頭出了……謝平揹著大皮襖,挾著兩本書,吆著羊群迴圈,飲完羊,補完料,點完數,扣上圈門,回到他們住的地窩子裡,看見撅裡喬那傢伙在窩裡呢。沒外出。而且一肩高一肩低地圍著鍋灶,真在做飯。屋裡還真香。弄來點清油在貼餅子呢。稀罕!謝平把大衣朝地鋪上一撂,洗洗手,便趕緊相幫著去燒火。他覺得老混蛋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