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想要裝作視而不見都難。她難掩微衝的口氣,將手中餐盤重重摔在桌上後,不甘地又補上一句,“我做不到像十三蕩那樣沒心沒肺,你出了那麼大的事,她都可以坐視不理,我可按捺不住。”
姚蕩是怎樣的人,蘇步欽清楚得很,不需要旁人來指點。如果真是沒心沒肺,還會有那晚的不歡而散嗎?他縱然可以料到那道免死金牌橫空出世後,會有人坐不住;但料不準她會在這當口把話挑明。
他沒有機會去為自己的口是心非做彌補,又憑什麼去奢望她一如當初,“她還好嗎?”
沉默了那麼久,就迸出這麼一句話?淑雨氣得漲紅了臉,不知究竟是該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蘇步欽!她再怎麼也不會比你差!她就算是把天給捅破了,都有姚四爺替她兜著,你有這閒工夫擔心她,還不如想想怎麼翻身。”
“哦?你有好的建議?”他收斂遊走的心緒,抿唇似笑非笑地問道,靜候她的下文。想來,這女人絕不會是為了看他活得好不好而來的。
“皇上說了,你若肯娶我乖乖聽他安排,他自有法子扭轉局勢……”
他支著頷,不動聲色,未覺意外,不發一言地聆聽著冷淑雨那番據說是在救他的說辭。那個老頭子還是這樣嗎?總覺得無論誰的生死都該交由他來掌控,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可以毫不留情,想要蘇家天下連綿不斷,就必須有所割捨。
是該慶幸風水輪流轉,現在的他不再是被割捨掉的那一個,而是被選中的傀儡。可惜,他慶幸不起來,做不到去為百年之後的事深謀遠慮。半晌,他溢位寡淡涼笑,冷嗤,“嘁,冷姑娘何必特地跑來遊說,你們有給我其他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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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再等幾天”究竟是什麼概念?最終,太子將它視作了一句戲言。
對他而言,要讓姚蕩去一趟欽雲府並非難事,在她的堅持之下,有那麼一剎那他確實心軟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成全了她,有何不可?然而……
——無毒不丈夫。若今日淪為階下囚的人是你,蘇步欽會心軟嗎?會善待在意你的人嗎?他只會殺無赦。
姚大人的一句話,警醒了他所有的防備。
的確,以蘇步欽這般蓄勢而出的個性,他會斬草除根,不給敵人絲毫反擊的機會,甚至可能會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他收斂住不該有的心軟,聽從姚大人的安排,順勢將姚蕩軟禁在他宮外的別院裡,不讓她壞事闖禍,還要佯裝不知情,眼看著姚四爺動用所有人手滿城尋找十三蕩的下落。要說全然掩藏著天衣無縫,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演技遠不及蘇步欽。
直到姚寅像是死心了,忽然帶著商隊離開了琉陽,他才鬆了口氣。
可惜很快他就發現這口氣松得太早,相較於姚大人,姚家四爺的敏銳度更高,他無預警的離開,預示著一切並未結束,才剛開始。
“太、子、殿、下!!”
中氣十足又怨氣沖天的叫喊聲自他身前飄來。
太子嘴角一抽,不用抬頭也能猜到跟前站著誰,不過才剛跨進別院,就被姚蕩逮個正著,這女人該不會每天守在門口就等他自投羅網咖?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似的呢!”姚蕩氣勢洶洶地衝上前,一掃這些日的鬱結,強裝出從前那副天塌了就能笑開懷的模樣,只可惜,嘴角笑意澀得很。
“怎麼可能?爺是君子,一諾千金!”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她那種如夏花般明豔的笑容下,彷佛所有爾虞我詐都不復存在。也只有姚蕩能這樣,分明所有陰謀都已攤放在了檯面上,她可以視而不見。依舊像個朋友般,同他打打鬧鬧。
如果,生活真能平凡如斯多好,和朋友一起喝酒賭錢,不需要去想那些太沉重太遠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