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腦子裡想到的到底是什麼,陳文大體上已經猜到了,不過他現在所要問的卻並不是這個。
「在下鬥膽,敢問周小娘子為何會有此念頭,僅僅是因為讀過李贄先生的論述嗎?」
一份錯愕浮現在了女子的清麗的面容之上,待這份愕然退卻,那雙眸子便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妾身少時與兩位堂兄以及兄長一起開蒙,雖要晚上些時日,卻總能不落其後。記得開蒙過後,妾身要去開始學女則、女訓時,家嚴曾與家慈私下說過,若妾身是男兒身,吾周氏一族當有一狀元及第。直至今日,聲猶在耳,不曾消散分毫……」
誰說女子不如男,原本只當是戲曲中的段子,亦或是如花木蘭式的傳說,誰想到原來這世上確實有過有著這般念頭的女子。細想來,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否則這世上又怎麼可能會出現那樣的故事,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如平陽昭公主那般的巾幗豪傑。
明朝中後期,隨著經濟的發展,思想也不再如此前那般禁錮於程朱理學的囚籠之中,思想上的解放是全方面的,同時也是在不斷反覆的。只可惜,原本有個一兩百年的時間,或許一場中國式的文藝復興就會拉開序幕。可是一旦想起明末那些儒家士大夫的嘴臉,陳文對這一在後世頗得了部分人心的理論反倒是產生了一絲懷疑,甚至心頭的那份迷茫更是映入到了女子的眼眸之中。
「侯爺,若有,若有什麼,可否說與妾身一二?」
聽到此言,陳文嘆了口氣,繼而問道:「周小娘子既有此念,心中難道就沒有爭競之心嗎?」
說是爭競之心,其實還不如說陳文所問的是輕視之念。人與人之間,即便是再遲鈍的,這十幾二十年下來也總能感受明白對方是如何看待自身的。可是據陳文所知,周家的男女老少對這個女子都是愛護有加。
周敬亭如此,倒也正常。親妹妹,況且周敬亭那個人本就是個極為護犢子的傢伙。當初清軍在明軍的兵鋒下撤出金華,大肆放火焚燒城內宅院、房屋,以免為明軍所利用,周敬亭當初就因為這個才加入到明軍之中的。
陳文記得很清楚,因為此事,周敬亭對朱之錫頗為怨恨,甚至一度認定是朱之錫背信棄義想要借清軍之手殺他。後來隨著明軍的連戰連捷,陳文先後抓到了馬進寶和張國勛,這兩個當事人都把責任推卸到了對方的身上,卻都提及到當時李之芳和朱之錫是持反對態度的。這樁公案已變得如羅生門一般,不過周敬亭對於朱之錫的恨意卻並沒有絲毫削減,哪怕這還是已經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朱之錫作為主謀的嫌疑的情況下。
至於原因,很簡單,他們家的老宅子毀了,家裡的一些上了歲數,看著他長大的僕人死於火中,就連他也差點兒沒能倖免。滿清的官員既然能夠視士人如草芥,那麼他調過來反抗滿清的統治也就順理成章了。
由此一看,視家族重如泰山般的周敬亭像昨天那樣因為一句話而差點兒向陳文動手其實也沒什麼不正常的,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即便不提周敬亭,根據陳文的情報也無不顯示如此,甚至周家小妹的那位大伯的兩個兒子前不久還一度因為有個文官訓練班的同窗在食鋪裡喝了點酒說了句關於他們這個表妹的渾話,結果就遭到了這兩個傢伙的公然毆打,連那個引出話的人都沒有放過。
如果說,周家小妹因為讀書的才能而輕視了她的這兩個堂兄以及兄長的話,周敬亭還好,陳文卻是根本不會相信她的那兩個一向膽小怕事的堂兄會反應如此激烈,十有八九還是應該回到家中窩裡橫去。
「說沒有,那是欺人之談。妾身少時也曾想過,可是想來想去,又能如何。妾身既是女兒身,指望能夠狀元及第也是枉然。有這時間,孝敬父母,和睦兄弟姊妹,做好一個女子應該做好的事情,遠比自怨自艾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