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那句否定,並非是孔衍楨所言,這個少年郎聽聞此言還在思索之中,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隨後發生的一切驚住了。就連馮如京、李際期和韓養醇也並沒有開口,說話之人,卻是在場品級最低的西安知縣成晉徵。
「我大清平滅闖賊,為明皇復仇,乃是中國之正統。孔氏南宗已受天子詔令,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君臣名分已定,有道是一臣不事二主,陳帥此舉乃是強人所難,用在聖人後裔身上更是無禮至極!」
與其他三人不同,成晉徵乃是順治六年的進士,順治的「天子門生」,並非降臣出身,比起其他人更加堅信滿清的正統地位,私底下對於降臣也頗感不屑。奈何這三年的宦海生涯並沒有將他的反應能力提升到足以應對這等局面的程度,剛一開口,就同行的另外三個文官罵了進去。
聽到成晉徵的話語,那三人盡面露不悅之色。然而,片刻之後卻只有韓養醇咳嗽了一下,隨著成晉徵的話繼續說下去。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我大清皇帝雖非漢人,卻能膺服聖人教誨,實乃承繼自皇明的華夏正統。據下官所知,臨海伯所奉之主,不過是皇明的偏遠旁支,並非懷宗皇帝後嗣。況且如今生死不知,以臨海伯之能,若能改奉我大清皇帝為主,公侯之賞亦當不在話下。」
韓養醇出言符合,開口卻是先把他們三人摘了個乾淨,經驗顯然要比那個愣頭青知縣要強上太多。此人不在孔家南宗是否應該改奉明廷為主上糾纏,因為他很清楚,孔家南宗的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的地位是明廷確立下來的,在此之前南宗早已敗落,就連家廟都殘破不堪無力維持,明廷於南宗之恩遠非滿清將輿導的蓋頂從皂色換為黃色那麼簡單。至於說降陳文,能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即便不能成,傳出去於他的聲名也是有利無害的。
只不過,這話是說出了口,可馮如京和李際期卻無動於衷,並沒有隨聲附和,而成晉徵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可是他剛要開口,卻被陳文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韓知府,你剛才說奴酋順治不是漢人,這點本帥是一萬個贊同。不過,吾怎麼記得,好像你也不是漢人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皆是一愣。韓養醇是天啟年間的舉人,其子韓昌谷是崇禎十六年的進士,這對父子現如今都已出仕滿清,這份履歷在那些漢人降臣之中並不罕見。不過,這韓家確實不是漢人,而是一家子回回。
有明一朝對回回始終是採取著包容、優待和同化的政策,到了明朝末年,中國的回回已經開始用漢字翻譯伊斯蘭教經典、用漢文著書立說,即是所謂的「漢譯經學運動」。
如今不過是永曆六年,甲申國難才過去八年而已,明朝的那種漢回互相包容的關係還沒有被滿清挑唆漢回仇殺的敵視態度取代,所以韓養醇周遭的人對於他的回回身份也沒有什麼歧視或是敵視,自然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這件事情在衢州的官場雖然並非機密,但卻也沒人關注此事,以至於陳文在從孔家家廟回來的路上都差一點兒把這個情況給漏了過去。
陳文一開口,言下之意便是我們漢人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回回插嘴,直接就將他堵了個啞口無言,甚至是面紅耳赤。
事實上,陳文很清楚,不只是漢人,滿清是生活在這片東亞的膏腴之地的各民族最兇狠的敵人。與其他民族一樣,回回也是未來的幾百年中滿清為維系統治而進行的挑撥離間的犧牲品,同樣遭受到了滿清的民族壓迫,為此付出了長達數百年的鮮血的代價。在南明時期和未來的數百年裡,也同樣有回族的英雄和漢人一樣奮起抗擊滿清的民族壓迫。
可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份外的瞧不起韓養醇那副為滿清張目的嘴臉,韓養醇現在為滿清做的每一件事,事實上都是在為滿清日後壓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