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娘子,你們家去歲秋收的佃租的零頭給了嗎?」
「沒有啊。」
由此一答,那程家娘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到了下一秒,石大牛的老孃立刻就將這份朦朦朧朧的感覺擺在了她的面前。
「你算算,你們家的去年秋收的零頭和今年夏收的零頭加一起夠不夠一兩銀子。」
「好,好像不夠啊。」
「我家的也不夠。」
兩個女子之間的對話登時便如識字落入水中,轉瞬之間就激起了一陣波瀾。這裡面大多數還是都能湊夠一兩的,但是那些湊不夠一兩的卻明顯激動許多,整個院子裡很快就充斥了要求全額付清的聲討,就連那些零頭不多也不急著全取出來的都變得不能容忍了起來。
金百戶和百戶所的官吏們苦口婆心的解釋著,但這些軍戶和軍戶家屬們卻是不管這許多,尤其是那些家裡的男丁在戰兵營裡的,更是自覺著身份不低於衛所軍官,而且此間還佔著道理,自然是得理不饒人。吵到深處,那個姓朱的隊長更是一把揪住了金百戶的脖領子,說什麼也要他把銀子全額付清。
然而,百戶所怎麼說也是行政單位,百戶也是正兒八經的軍官,被平日裡張口金百戶、閉口金百戶喊著的軍戶們如此,自覺著威信大損,心頭的怒火也登時便被撩了起來。
「沒王法了,沒王法了。來人,把這些刁民給本官亂棍打出去!」
金百戶一把將負了傷沒好的隊長推開,官服也被扯了一口子。眼見於此,那些百戶所裡當值的備補兵也提著棍棒沖了過來。打倒是不敢打,但一群壯漢卻還是很快就把這一院子的老弱婦孺給清了出去。
院門緊閉,金百戶在院子裡也喊過了,說是銀子只能這麼取,同意的明天再來,不同意的一厘也不給,反正今天是不給取了,就這麼簡單。
家裡的男人不在,一眾婦孺被轟出來,登時便哭鬧成了一片。可是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百戶所卻是不吃的,沒過多一會兒這些婦孺就找到了另一個發洩的物件。
「姓朱的,你說事情就說事情,揪他領子幹嘛。現在他以為咱們要打人了,把大夥都轟出來不給取了,都是你的不是!」
找到了新的發洩口子,嘰嘰喳喳的指斥聲登時響起,遠處甚至更有不少鎮子上的民戶在看熱鬧。
看熱鬧本就是大眾愛好,更何況是這些軍戶在這幾年間從賤民攀升了起來,社會地位隨著明軍的一次次勝利,尤其是土地和家產的迅速膨脹而越來越高,被壓過去的普通民戶多少都有著些許不滿,此間見軍戶跟百戶所鬧將了起來,更是難得的新鮮事。
吵鬧聲中,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那個姓朱的隊長原本還有些顧忌著,可是到了後來,被這些大媽、小媳婦揪著不放,面子實在過不去,乾脆就將他此番發作的原因的說了出來。
「你們懂什麼,咱們百戶所人多,各家各戶的,兩家的零頭就有一兩銀子,去年秋收的那些沒有發放的佃租就被那個姓金的百戶給了鎮上的賭場放印子錢,要不他憑什麼不給!」
這個訊息是他那個偷人的媳婦在他剛回來時說的,正是因為奇怪她怎麼知道這麼辛秘的內幕才挖出了偷人的事情,而他媳婦的那個姘頭就是賭場裡混飯吃的無賴漢。
內幕一下子就鎮住了所有人,接下來,火力轉移,可百戶所的大門就是不開,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鬧了大半天,石大牛的老孃和那兩個小婦人才回了村子。她和程家娘子的銀子沒令,那個新兵的媳婦原本是想諮詢一下新兵剛入伍時的軍租田能不能轉到江西,畢竟他們家在江西也是有幾十畝地的,想搬到那裡方便照顧田地,可這麼一鬧就更別想諮詢了。
回到了村子,三人約定明天繼續去鬧,這也是在鎮子上的那些軍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