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提到了鄭成功勤王和曹從龍之亂這兩件事情,陳文一語說罷,眾人盡皆流露出了嚴肅的神色,就連張煌言也頗有些深思。不過陳文自是沒有給他們繼續發酵的時間,而是直接將他的計劃和盤托出。
「我部兵力不多,且勤王所經之湖廣一省形勢複雜。本王決議,即刻發出命令,餘姚師全軍出動,進攻湖廣北部之武昌,丹陽師攻略長江北岸,截擊範賊,本王亦會儘快啟程出發,以率先解決後顧之憂。」
大軍向西,范文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野地浪戰他的那些軍隊怕是並非陳文對手,但是派出騎兵截斷糧道,騷擾江西卻還是做得到的。先解決范文程,其實對孫可望也是一種震懾,擺明瞭告訴他,我要動手了,你最好還是想清楚了的。
「未免拖延時間,豫章師將會同期出發,進攻長沙,四明師隨後跟進,儘可能的吸引到孫逆的注意力,防止其不顧身後威脅而竭力內犯。」
各部官員需要儘快落實,會議很快就宣告結束,陳文也沒有留下任何人,甚至就連張煌言也是如此,反倒是將張俊找了過來,密議了片刻之後才返回王府內宅去休息。
「娘子,你這剛一又有了身孕,我就要出兵遠徵,為夫實在是心中有愧啊。」
聽到這話,周嶽穎苦笑著搖了搖頭,繼而對陳文說道:「夫君做的是大事,無需如此。只是此番出征,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與今上產生交集。五百多年前的那座風波亭尚在,夫君如今功勳已不下嶽王,妾身實在擔憂今上會不會又是一個宋高,朝中又會不會出個秦檜、万俟卨那樣的奸佞。」
這份憂思,陳文早已有了預料。當初路過杭州,周嶽穎遊風波亭,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陳文也能感受到這份惶恐。
五百一十四年前,風波亭上上演的是莫須有,是滿江紅,是抬望眼仰天長嘯過後的空悲切,以及那悲切之中留給華夏民族永遠的傷痛。
五百一十四年後的今天,同樣是一度瀕臨滅國,如今也同樣只有半壁江山的南明王朝,陳文從無到有一步步恢復了長江以南的大半地區,比之當年的嶽武穆的豐功偉績也已經毫不遜色了。但是,如此一來,功高蓋主卻是已然免不了的了。
那時候,中興四大名將的另外三位,還有四川的吳氏三雄等眾多名將的存在,可以讓嶽飛的光芒不至於那麼刺眼。可是張煌言殘部已經投效江浙明軍,文安之統領的夔東眾將式微,李定國和劉文秀坐困雲南,鄭成功轉而向臺灣尋求發展的今天,陳文的光芒已經足以閃瞎了所有皇室、藩鎮的眼睛,不忍言之事,已經可以說是並非全無可能的了。
「功蓋天下者不賞,勇略震主者身危!」
歷史上有著太多這樣的例子,周嶽穎所指,陳文又焉有不明其意之理。況且,這本就是任何一個想要逆天改命的英雄都難以避免的事情。
只要頂著明王朝的旗幟,這種可能性就是存在的。然而,南明時期的抗清運動亡於內鬥,漢家兒郎自相殘殺,最後便宜了滿清。有史為鑑,陳文在坐享著擁明旗號所帶來的福利的同時,也不得不心生畏戒,由此這麼多年才會一再的忍辱負重,為的就是能夠解決掉滿清這個華夏文明的生死大敵。
「我會保全自身的,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女兒,也為了那些追隨、信任我的人們。」
……
現在陳文勢力之強必然會引起永曆朝廷的忌憚,雙方依舊保持一個起碼的體面,無非是孫可望在側,永曆朝廷不敢再去招惹陳文;而陳文這邊,對內鬥深惡痛絕,滿心滿意的都是滅亡滿清,如今打著明廷的旗號又可以不受到永曆朝廷的幹擾,無非還是因為孫可望的存在;而孫可望那邊,因為永曆朝廷而不敢與陳文繼續對抗下去,因為陳文的存在而不敢對永曆朝廷下手,同樣還是源於這三角形的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