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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往前邁了半步,微微仰頭望著遠方綿延絢麗的山勢起伏,「朕小時候也曾想過,要是朕將來也有封地,要不就上多倫諾爾去罷。」

草地無邊無垠,天高地迥,連喘息都是自由的,祁果新連連點頭,「揚鞭縱馬,多麼快意。」

「也有一宗不好。」皇帝向後偏過身子,半低下眼睛笑著看她,「萬一你玩野了,撒丫子跑了,朕上哪兒去找你。」

皇帝費心思找話題,祁果新也配合地捂嘴樂了,「到用晚膳的時辰,王府的大總管……就說還是蘇德順罷,蘇德順回來跟您稟報,說福晉不見了。您騎上馬,打著燈籠,在林子裡來去地繞,還得扯嗓子大聲喊:『福晉啊,別撒歡兒啦,該回家用飯啦——』」

「哈哈哈哈哈——」越想越有意思,光是想像著那樣一副畫面,祁果新就把自個兒笑得不成,捧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她笑起來有蹁躚翻飛的靈動神采,連周遭的草地都跟著亮眼了起來。

皇帝心頭那股痠麻的難耐感覺又回來了,他對此已經漸漸習以為常,只要想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就成。

眼裡的倒影是她躬起的纖腰。皇帝心不在焉地想,回去得好好賞賜給皇后做衣服的,制首飾的工匠也一併賞了罷,得虧他們手藝好,連皇后這樣的醜丫頭都能襯美了。

祁果新模樣生得漂亮,自打出生就是娃娃裡最引人注目的那個,長大了就更是了,逢見人就得被狠誇一通好看。於是她根本沒想到,皇帝三兩下就把她撥到醜丫頭的行列裡去了。

也得虧祁果新不知道,不然真說不好會不會把皇帝的狗頭按進土堆裡去。

等她笑夠了,捂著發酸的肚子慢吞吞直起身來,一抬頭就迎上了皇帝的視線,那眼神……笑中還含著一縷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既像一根緊緊纏繞著樹幹生長的藤蔓,也像十五的月華灑滿了窗欞。

呼吸猛地一緊,長長撥出幾口氣兒緩和了,祁果新好像有點明白了,就像她不想當皇后一樣,他也未必有多願意做這個皇帝,興許是在感慨罷。

不由自主的,看著那一方明黃的袖袍,祁果新竟然想伸手撫上一撫,想想還是算了,萬一皇帝突然跳起來斥責她胳膊肘亂杵,那就沒處說理去了。

手臂重新貼回身側,祁果新只好言好語地勸慰他:「月月您也不必太過介懷,人這一輩子,總歸是山一程水一程的際遇,既然得不到了,揚手撒了便是,犯不著為註定殊途的事兒傷懷。」

皇帝不錯眼珠地瞧她,將她所有的情緒起伏盡收眼底,在說這話的時候,有一抹失落在她的呆眼裡轉瞬即逝。她是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皇帝沒接她的話,興許是被她對騎馬的嚮往觸動了,皇帝臨時起意,「時候還早,朕先騎馬溜一圈,以免遲些圍獵時生疏了,讓扎薩克們看笑話。」

皇帝命人把他的御馬牽出來,御馬是上駟院千挑萬選出的喀爾喀寶駿,是個漂亮的小夥兒,高大勻稱,銀鬃白身,通身一根雜毛也沒有,毛色水亮得跟搽了油似的。

祁果新碎步跟上去,叮囑「萬歲爺當心」。

皇帝不用人伺候,自個兒一把拽住韁繩,腳一蹬就翻身上了馬背,乾脆利落,兩腿往裡一收,馬腹吃力,四隻蹄兒往前撒開了跑。

祁果新正眼瞧著皇帝上馬,皇帝是個熟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確實有那麼點英姿勃發的樣兒。心裡好像遲登登錯漏了一拍,滯了一瞬,滋味難言,祁果新發覺這狗龍其實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的。

一人一馬的影兒還沒走出兩步,已有大班侍衛連忙跟了上去。

祁果新站在原處往皇帝縱馬的方向眺望,忽然聽見後邊宮人請安的動靜此起彼伏,回頭一瞧,是禮親王來給太后請安來了。

統共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