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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新的、種族隔離制度廢除之後的南非共和國。在那些幸福的日子裡,新的政府不僅承諾「一人一票」的民主,還包括解決整個國家的就業與住屋問題。我父親以為政府的意思是「馬上就會好」,他不瞭解這些長期的目標要經年累月,好幾個世代後才會達成。他以為如果我們放棄部落的老家而搬進城市,就會有嶄新的房子跟高薪的工作等著我們。我父親很單純,只是一個按日計酬的零工。我不怪他,因為他沒受過正武教育,他的夢想是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於是我們搬進了卡爾理恰,開普敦郊外四個主要的鎮區之一。那兒的生活是由折磨、絕望及赤貧組成的,也是我童年的寫照。

事情發生的那天,我正好從公車站走路回家,大約是清晨五點鐘,我剛當完班,在維多利亞碼頭的星期五餐廳端盤子。那天的情況不錯,小費頗優渥,而且從三國橄欖球對抗賽傳來的訊息足以讓任何一個南非人感到興奮,南非跳羚隊痛扁了紐西蘭全黑隊……再度獲勝。

(他隨著記憶微笑。)

也許一開始是這些想法讓我分神,也許只是因為累壞了,然而在我有意識聽到槍響之前,我的身體就已經本能的出現反應。槍擊其實很常見,尤其這陣子在我住的附近,「一人一槍」是我在卡爾理哈生活的箴言。我像個久經戰鬥的老兵,發展出近乎遺傳般的生存技能,敏銳而機警。我蹲伏下來,一邊想找出槍響的位置,一邊尋找最堅硬、可供掩身的遮蔽物。大多數的住屋都是將就、湊合的小屋,由木片或錫制的浪板搭建,要不然只是幾片塑膠綁在支架上。這些彷彿紙紮的小屋每年至少會失一次火,子彈透頂穿屋就跟飛過空氣一樣容易。

我快步奔跑,蹲在一家由貨櫃改建的理髮店後面,雖不完美,但能頂個幾秒鐘,足夠藏身等到射擊停下來。不過射擊並沒停止,手槍、霰彈槍以及你永生難忘霹裡啪啦的震響,只有俄國制科拉希尼 科夫步槍才有的震撼效果,這場槍戰持續得太久了,絕不是普通的幫派械鬥。接著傳出尖叫,大吼。我開始聞到煙味,聽到群眾的騷動聲。我從角落窺視,幾十個人,大部分穿著睡衣,全都在喊:「快 跑!快離開!牠們要來了!」我四周房裡的燈全都亮了起來,有人把頭探出小屋。:晅兒怎麼了?」 他們問道:「誰要來了?」那些會探頭問的都是年輕的臉孔,老一點兒的立刻開始逃命,他們擁有另一種不同的生存本能,一種生在自己國家卻淪為奴隸的天生本能。當時每個人都知道「牠們」指的是誰,而且假如「牠們」要來的話,你能做的就是趕緊拔腿跟祈禱。

你跑了嗎?

我不能跑。我的家庭、我的母親還有兩個妹妹,都住在離自邦尼珥電臺不遠的地方,正好是那群人想逃離的地方。我沒有用腦,我是個笨蛋,我應該繞過他們,找個小巷或安靜的街道再切進去。

我努力在恐慌的群眾中穿梭,逆向前進,以為可以沿著路邊的房子往前挨近。我被撞得摔到有家人用塑膠布圍成的牆,被纏住了,還把整問房子都弄垮了,被困在裡面下能呼吸。有人從我身上跑過,腳蹬著我的頭往地上撞。我最後終於甩掉纏累,連扭帶滾的衝到街上,當我看到牠們的時候我還趴在地上:十來個或十五個,襯著背景燃燒屋舍的火光可以看到牠們墨色的輪廓,我看不到牠們的臉,但我可以聽到牠們的嗥叫,弓著身子高舉著手朝我過來。

我站起身來,一陣暈頭轉向,全身都在痛。我出自本能開始後退,退向最近一間破屋的「入口」。某個東西從我後頭抓住我,揪住我的領子,把布都扯爛了。我轉身、低頭又重重踢了一腳。牠很高,又比我重。從牠白襯衫的前胸流下黑色的液體,胸口露出一把刀,插在肋骨之間,刀刃沒人身體,只見刀柄在外。我衣領的碎片被牠緊咬在口中,當牠張嘴時掉了出來。牠狂吼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