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應了一聲後，周烈不再說話，走過去倒水。

趙菁在原地站了幾秒，上前幾步，隔著黯淡不清的光線看向他：「小烈哥哥，你也睡不著嗎？」

周烈愣了一下，手幾不可察的晃了晃，差點把水灑出來，幾秒，才啞著嗓子道：「沒，口渴。」

「你水杯。」

「哦。」趙菁快走幾步，把水杯遞上去。

水杯很快滿了，有熱氣騰上來，將人臉遮的更加看不清。

周烈轉過身：「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走出幾步，卻聽後面又傳來趙菁的聲音，怯怯的，像是鼓了極大的勇氣：「小烈哥哥，我想跟你說會兒話。」

周烈對上那雙在黑暗中透著幾點亮光的眼睛。

幾秒，他點頭：「好。」

兩人進了趙菁的房間，或者說，是周烈原來的房間。

裡面擺設還跟原來一樣。

趙菁在床邊坐下，周烈拎了把椅子坐下。

趙菁捧著水杯盯著裡面的白氣看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有些發涼的手指：「小烈哥哥，你這回走這麼著急，是不是因為北市那邊更好，不想再在荔城待著了？」

她上回去，北市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數不清的豪車魅影，每一條街道看起來都那麼繁華，每一個人看起來都那麼時尚。

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周烈的父母也很好，看起來那麼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再看荔城，是不是覺得荒敗不堪？

「不是。」不過一年，北市於他，陳柏梁芝於他，都還沒那麼重要。

聽到這個回答趙菁心底輕輕一揚，但又很快低落下去：「那是因為……北市那裡有對你很重要的人？」

是很重要的人。

但到底如何如何重要，好像又說不上來。

周烈低著頭，任由杯中的霧氣一點點升上來，遮蓋了大半張臉。

這個時候的沉默，更像是一種預設。

所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人。

這樣的人不會是朋友，因為周烈在荔城也有很多的朋友，但當時他依然是說走就走，沒有半點拖沓。

所以，這個很重要的人……

趙菁透過模糊的白霧偷偷窺視那張臉，不知怎麼，就出了神。

她突然想起來那天，她旁敲側擊問周烈有沒有女朋友。

周烈說沒有。

也許確實還沒有成為女朋友，但一定是，特別喜歡的人。

要不然，周烈怎麼會這麼著急回去？

十三四歲的年紀，第一回喜歡一個人，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這樣無疾而終於這樣一個無聲的夜晚。

趙菁鼻尖一酸，一滴眼淚砸進水杯裡。

好半晌，才忍住沒在周烈面前丟臉。

她眼睫上墜了一層不知道是被水霧還是別的什麼浸出來的水汽，低著頭不敢看周烈，怕眼淚掉下來：「所以，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周烈知道趙菁在說什麼。

上回，他遲疑了很久，回了趙菁一個「嗯」。

這回，他卻連「嗯」都沒能回答。

他不擅長說謊，也不擅長對不可能的事冠冕堂皇的作出肯定的回答。

他也許以後還會像這樣一樣回來看看，但永遠留在荔城，或許不可能了。

這回僅僅只是數日，就好像心裡缺了什麼。

有些漫長的沉默。

趙菁懂了。

半晌，她很輕的吐出一口氣，含淚笑著抬起頭來，借著氤氳不清的白霧，對周烈說：「小烈哥哥，那我祝你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