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想,當年您是如何結識母親的。”
皇帝身子微微一震,被範閒這神來一聲兒臣震動了少許,才發現這小子竟是下意識裡說了出來,唇邊不由露出一絲很欣慰笑意。
然而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道:“先前與你說過,從沒有人敢和朕並排站著……卻只有你母親敢……不論是做太子還是皇帝,你母親都敢與朕並排站著,看看大海,吹吹海風,根本不把朕當什麼特殊人看待……甚至,有時候會毫不客氣鄙視我。”
皇帝自嘲笑道:“她死後,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這種人了……朕不指望你能承襲她幾分,只是覺著你不要太過窩囊,平白損了朕和你母親威風。”
範閒苦笑想著,這是您在撫古追今,才允許我站會兒,至於威風……還是免了吧,小命要緊。
“陛下,還是回京吧。”範閒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話,略帶憂慮之色說道:“離京太久,總是……”
見他欲言又止,皇帝冷冷說道:“把你想說話都說出來。你不過是想說,怕有人趁朕不在京都,心懷不軌。”
皇帝看著大海,平靜到了冷漠的步,輕聲說道:“朕此行臨海祭天,正大光明廢儲,便是要瞧瞧,誰有那個勇氣和膽量,便要看看,今日慶國之江山,究竟是誰天下。
第一百零七章浪花自懸崖上生
海邊鳥聲陣陣,碼頭下水花輕柔拍打,遠處懸崖下的大浪頭拍石巨響,轟隆隆的聲音時響時息。範閒站在木板上,不為陛下熱血言論所惑,認真說道:“萬乘之尊,不臨不測之,臣再請陛下回京。”
“京都有太后坐鎮,有陳萍萍和兩位大學士,誰能擅動!”皇帝望著大海,不耐煩揮了揮手,說道:“要奪天下,便要奪那把椅子,首先便是要把坐在椅子上的朕殺了……殺不了朕,任他們鬧去,廢物造反,十年不成。”
範閒默然無語,心想這位皇帝陛下真是個怪胎,無比強大的自信與無比強烈的多疑混合在一起,造就了此人自戀到了極點的性格……皇帝想玩引蛇出洞,說不準哪天就死在自戀上,問題是自己可不想做陪葬品。
“安之,你要知道,要看清楚一個人的心是很難的。”
皇帝忽然感慨了起來,不知道是在說自己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妹妹,便在這一句難得的感慨出口之後,他的神色間忽然蒙上了一層疲憊,眉眼皺紋間盡是說不出的累。
這疲憊不是他在朝堂龍椅之上刻意做出來給臣子們看的疲憊,而是真正的疲憊,一種從內心深處生起厭乏之意。
範閒在一旁平靜端詳著皇帝老子面容神情。心頭不知掠過了多少念頭。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臉上。看到如此真實而近人的表情。
然而這種真實的情感流露,就如同澹州海港斜上方雲朵一般,只是偶爾一綻。遮住了那些刺眼陽光,馬上飄散,幻化於瓷藍天空之上。瞬間之後,在皇帝的臉上,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剩下的。只是萬丈陽光般的自信與堅忍。偶露凡心,那人馬上又回覆到了一位君王角色之中。
……
()
……
看著這一幕。範閒也不禁有些感慨。喟嘆道:“所謂畫人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裡溫柔相應也罷了,誰知哪一日會不會拿著兩把直刀。戮進彼此胸口。”
皇帝明顯不在乎範閒感慨的物件究竟是誰,只是在這種情緒圍繞之中,回思過往。他望著大海出神微怔。幽幽說道:“世人或許都以為朕是個無心之人。無情之人,但其實他們都錯了。”
範閒在一旁靜靜看著陛下。沒有接話。
皇帝緩緩說道:“朕給過他們太多次機會。希望他們能夠幡然悔悟,甚至直到此時,朕都還在給他們機會,若不是有情,朕何須奔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