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皇爺爺要見你。”蕭禛撫摸著邵素的髮髻,低聲道:“別怕,他其實……也很想你。”
“我知道。”邵瀝咬著嘴唇。
蕭禛拉著邵素的手,一步步走進了殿門,離著武帝三尺之遠的階下,邵瀝“噗通”跪倒,嗚咽了聲“皇爺爺……”
“過來……”武帝方才那雄霸的語氣忽然不見,此時虛弱的宛如一個垂暮的老人,聲音淡淡裡,含著無窮的哀傷。
邵瀝望了望蕭禛,見蕭禛眼眸裡的撫慰,鼓起勇氣走了上前,望著那雄武卻已蒼老的面容,道了聲:“皇爺爺”。
“好,好。”齊武帝恍惚之間,忽然顯出青青稚子,正拉著自己的衣襟,小臉上全是淚水,道:“父皇,母后她……飛走了嗎?”
“皇上,臣妾這輩子幸得皇上看重,恩愛相顧,早已無憾,只餘這一子,無論將來如何,請萬念當年……”
他不是先皇嫡子,不過是個低階庶妃的兒子……
那些皇親貴戚的冷眼與譏諷,看過太多太多……
偏生有顆不安分的雄心……
踏著血風腥雨登上了皇權至高……
一路的艱辛與寂寞,始終相伴的,就是那個女子的手……
雄霸四海,爭了一輩子,踏著無數骸骨,得了這江山如畫,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卻不可以,不在乎那個女子,和她的兒子,她去了,他把她埋在最隱蔽的地方,死後要永永遠遠陪著她,長相廝守,看花流水,再也不理會這凡俗世間……
然後,她的兒子居然……投敵!
暴怒之極,驚濤駭浪,血流成河,皇親死了無數,也不過把她的孩子囚了,然後,那個孩子在他還沒來再見的時候,就死了,連同他的孫子都沒了,這個女人的痕跡永遠消失在他眼前,再也抓不動,撲不住,成了一場浮華的夢,碎碎片片皆成空。
然後,他又回來了。
站在那裡,彷彿當年的摸樣,甚至更像是那女子,小小的嘴巴,精巧的五官,長眉鳳目,正叫他皇爺爺……
她回來了……
是她肯原諒他了嗎?
齊武帝狠狠地抓住邵瀝的雙肩,嘴唇一直顫抖,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忽然老淚縱橫,直點頭道:“好,好,好……”
蕭禛忽然對旁邊的司禮太監陳公公使了個眼色,陳公公會意,兩人並肩退出了大殿,陳公公把殿門關上,悄聲對蕭禛道:“恭喜大將軍又立新功……”
蕭禛拱了拱手道:“不敢,這也不過是盡人臣之責罷了。”
陳公公嘿然許久,道“不瞞大將軍,灑家跟隨皇上有年頭了,當年太子那事,皇上……唉,這些年……”說著一直搖頭。
蕭禛想起邵素說的先皇后的事情,想起這麼多年,一直中宮虛置,陳公公又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忖了忖,道:“陳公公,先皇后她……”
陳公公那飽經滄桑的面容,忽然眯了起來,道:“大將軍放心,先皇后,那是皇上的心尖子,誰也替不了,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有緣之人不用忙,無緣之人啊,唉,白忙活。”說著,把佛塵一佛,搖頭嘆息而去。
蕭禛一步步走下臺階,站在那裡,回首遙望大明宮,月色如華,籠罩著這祥雲鳳閣,瑞氣龍樓。含煙御柳,宮花劍戟,他知道,要變天了……
“大將軍……”
“大將軍……”
一路行來,軍士們向他行禮,騎上馬,踏著月色,在這靜寂的街頭上,呼吸著深夜的冰冷,邵素的話又盈盈在耳,“蕭郎,聖上殺伐決斷,自是一流人物,只是這輕重之間,分寸難拿,當年之事,至於此而限於此,我真真不想再看到大姐姐那樣的悲劇。”
蕭禛忽然停住,轉了馬頭,向皇宮急奔,待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