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房門前,是的,如果在洋鬼子衝進來的時候還沒有找到小姐,我就準備這麼死去,那是我最終的死法。我是那麼熾熱地愛著她,如果不是那顆愛著她的心與那相信她會回來的信念,我或許沒有這麼勇敢,到現在還守在這裡。當然,我對主子的忠心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寫這封信是想告訴你,我是逃不過這場劫難了,只想拜託你——我早晚要死,麻煩你幫我做一口棕黑色的棺材,放在你的院子裡,我會讓人在我死後把我送進你院子的。謝謝。
我們兄弟一場,離別時難免悲苦難捨,所以還是不必再見了。
此致
永別
這封信落款的日期,已經是七月份了,離趙德山最近看的那篇日記已有一個多月的間隔了,看來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封信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的話,倒是能有幾分感動,但在已經知道真相的趙德山看來,頗為可笑。劉管家這表面文章做得可真是不錯。劉管家複雜的思想,在這兩種文字記錄中赤裸裸地展現在趙德山的面前,趙德山感到震驚與憤恨的同時又不免為劉管家感到悲哀。
不過信裡提到的事有的又與日記裡的相符,比如要為他的主子盡忠,比如要死在小姐的房門前,雖然原因並不像信中說的那麼簡單,但最終的做法卻是一樣的。是什麼使如此虛偽的劉管家真的做出這種不怕死的決定?難道真的是責任與愛?趙德山有些糊塗了。原本他認為劉管家矛盾心理的對峙已經是人類情感的極致體現了,可是,在亂世中,他的堅持和忠誠,還有對那份愛的痴迷又令趙德山感到敬佩。劉管家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人的形象在趙德山的腦海裡組合出千萬種可能,卻不能得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夜還是那麼的黑,看不出時間過去了多久。趙德山拿起蠟燭壯著膽子來到棺材前,棺材果真是棕黑色的,像信中說的那樣。是棺材鋪老闆為劉管家做了一口?那麼,這裡面就有一口是劉管家的棺材了,另一口是誰的呢?趙德山繞著棺材走了一圈,看不出有什麼能夠顯示身份的物件。他不小心踩在地上散落的木板上,發出的輕微聲響使他又回到了當初恐懼的心境。
趙德山不想在驚恐中繼續尋找可以辨別逝者身份的線索了,他怕最終找到的結果是——死者就是自己。我們的生命在好奇中茁壯,也有不少生命是在不該好奇的時候完結的。
趙德山坐回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看著周遭的黑暗愣神。前面屋子裡供著的照片中會不會有一張是劉管家的呢?他與面前的哪一具屍體是相匹配的呢?這樣的思考,使趙德山的腦子裡立刻被兩張暗淡、慘白、毫無生機卻充滿詭秘的臉龐所佔據。他們在縈繞,在冷笑,他們在說:“你猜猜我是誰?”
“我是誰?”趙德山在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時嚇得從椅子上直起了身子。那個聲音有些哭腔,有些哀怨,有些憤怒,又有幾分哀求。有的人一輩子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存而使盡渾身解數,到頭來卻迷失了自己,或是說忘記了自己是誰,分不清哪些事是自己應該做的,哪些又是不該做卻做了的。
“我是誰?”
正是因為有這種質問存在的可能,而且趙德山確信,劉管家在心底裡一定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這使趙德山感到這聲音是存在的,而且完全符合一個死人的口吻。他渾身冰涼,即使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衣服裡,也無法驅除那份寒意。
趙德山冷得打了個噴嚏,緊接著,他狂喊著,奔跑著衝出了這間屋子,逃命般地往南兵馬司奔去。比起讓他面對兩具骷髏,他更願意面對一個陰柔的女鬼。
這條路他跑了好久,他不知道自己摔了幾個跟頭,不在乎手掌因為踉蹌時扶牆而擦破了多少次,他只知道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後,他已是狼狽不堪了。
他換去擦破了的褲子和衣服,沾著從井裡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