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獒春就像每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那樣,做事慢條斯理。
他磨好墨,又在案上緩緩地攤開一卷紙,最後在筆架上選了一支他今兒覺得頗為順眼的兔項健毫。
然後便坐了有一刻鐘沒有動筆。
他的心,不靜。不靜,便做不好任何一件事。
直到那三男一女各顯神通地來到了他的面前,李御史仍然一個字都沒有落在紙上。
亭亭而立玉如意,赫赫有聲鐵如來。分明玄鳥接春到,卻見閻王坐泉臺。
四暗箭,齊聚於此。
雷、燕、柳、鬱四人站成了一排,聽不到大人說話,卻是哪個都不敢先開口,只得垂手肅立。
而李府首看見他們四人的心情,卻又是一番別樣滋味,止不住地在心中感慨。
山河府的“四杆明槍”,年紀最小的都比寶音和尚雷大寶要年長上幾分,更別提自己孫女輩的鬱如意了,他們四個,說來實在是非常年輕。
年輕,就意味著有大好的前途,無限的未來。
其實,這哪裡是四枝暗箭,明明就是下一代的“四杆明槍”!
四暗箭設定的本意,並非是李獒春需要他們,而是他想要將這批優秀的年輕人留給李準,遲早有一天,當李準接替自己成為這方天地的支柱之時,這四人便是替他解決麻煩的幫手。
只可惜天妒英才,李準的離去不光讓四暗箭的境地有些尷尬,也讓李獒春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老了,誠然他還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但那也是不遠之後的事情。
李獒春還有想要完成、且必須完成的事情,他想為盛國、為百姓再多做一些事情,他也必須得為李家、為山河府的將來做好萬全的準備。
可放眼自己門下這些弟子們,或多或少都有讓他感到為難的地方。
陸挺孤鷙,葉蒸不馴,曹生性毒,常兒內荏,南、週年邁,李涼尚幼……到頭來,自己終究還是把這擔子最重的一頭壓在了最年輕的小子身上。
這位都御史大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無奈,準兒過世後,竟然有一個和他那麼相像的小子出現在自己身邊,去承擔本應該由準兒肩負起來的責任。
就連準兒當年提出來的“大計”,自己都一併交給了他。
作為父親和師父,李獒春也曾幻想過若是這兩個孩子若是同臺唱戲會是個什麼場景,要是準兒還在世,或許兩個小子都能活得更輕鬆一點兒吧。
又或許,還真應了那句“你方唱罷我登場”。
靜默良久,李獒春還是擱下了手中的筆:“來吧,一個一個彙報。”
寶音和尚雷大寶是當大哥的,無論好事壞事都當仁不讓的第一個頂上,他強壓著自己的粗嗓門說道:“上三門是透過氣的,還是老規矩,少年英傑會不缺席,武林大會不參與。”
說罷,寶音和尚又從自己那合不上釦子的衣襟內側掏出了幾張汗涔涔的紙:“這幾張上面分別是去寺裡上過香、和找過我們方丈的官員名單,能詳細寫的我都把內容寫上去了。”
李獒春接過寶音和尚遞過來的名單,掃了一眼之後便放在了手邊,朝著燕春來點了點頭。
燕春來會意,立刻點了點頭,隨即道:“九大宗門之外的門派,基本上也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年輕一代的好苗子在少年英傑會上露露臉,但武林大會也只能做個看客。”說到此處,燕春來突然猶豫了一些,但末了還是說道:“阿難……賀難路過蕭山一代地界的時候為了清除在當地作亂的匪寇,曾經到驚鴻派去搬過救兵,而交換的條件——他說要在今年的大會上幫驚鴻派往上走一走。”
“還有呢?”李獒春雖老,但可不是老眼昏花,一雙眼睛依舊銳利,彷彿能刺穿人心。“比如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