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鈴鐺都能咧開嘴傻樂一會子,若有人聲更不得了了,含在嘴裡就是不吃,停下來任著奶水溢位,也要把熱鬧給聽完。
如今餵奶倒作下規矩,每日裡這時候一個人也不許邁進屋子,連落針聲都無,這才漸漸老實起來,可若外頭有個鳥鳴,他還是停了不動,蹬會腿動動手,玩夠了再吃。
秀娘叫累得腰痠背痛,這麼長久抱著她整條胳膊都是酸的,抱了茂哥兒吃一頓奶,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抬不起來了。
“這娃兒也太鬼了,怎的這樣精,還是姐兒好,吃就悶頭大吃,睡便是打雷也不醒,這個小東西倒不似人,似個猴兒了。”秀娘躺著由玉娘給她捶腰捏手,好容易茂哥兒睡了她才能歇下來,這個兒子來得不易,跟蓉姐兒睡了一回,秀娘就不肯再放兒子過去,更別說是交給養娘來帶了。
還是玉娘出言點醒她,如今長在一處,越發知道秀娘是這個什麼性子,玉娘有些話原不敢說的如今也跟她論道:“太太還是緊著自個兒才是正理,日日抱了哥兒睡,老爺睡在外頭帳房,一回兩回便罷了,長此以往的,哪是道理。”
秀娘滿心滿眼全是兒子,聽她這樣一說才醒悟過來,那一回是要得狠了些,她第二日愣是坐不直身子,實是叫他忍得久了。
她面上一紅,曉得玉娘是為著她好,王四郎常在外頭跑動,那些個行院暗門,進去一回最是便宜不過,他身上又不是沒得銀錢,使些個舒暢一回還神不知鬼不覺呢。
可兒子這樣小,給誰看都不放心,蓉姐兒在她眼裡還是毛孩子呢,哪裡能照看一個娃兒,思來想去還是隻有勞動玉娘來帶,她拉了玉孃的手叫她坐在身邊:“若不是你見得明白,我卻要自誤了,好妹子,這幾回都多賴你。”
玉娘連連搖頭:“太太才是我的再造恩人呢,若沒太太,不說如今這日子,頭頂還沒片瓦好遮身呢。”她的命運全捏在秀娘手裡,原也不是沒見過,贖身出去的花娘還叫大婦趕了門來,男人能說個甚,百個逛行院的也沒有一個為著花娘跟老婆撕破臉皮,只要大婦捨去臉面不要,還能懲治不了一個妓子。
秀娘握了她的手嘆一回:“我曉得你的志氣,嫂嫂也同我說了,等茂哥兒大了,蓉姐兒出門子,我給你辦上幾張綢機,合夥也好,單幹也好,都隨你。”
玉娘聽得眼淚漣漣:“再不能報太太的恩了。”她原還想著攢些銀子湊一張綢機出來,實不行還能去幫手孫蘭娘,如今這些全叫秀娘一句話定下來,光是定下還不算,畫個餅兒給人充飢的事兒秀娘幹不出來。
她當了玉孃的面便吩咐了小廝往濼水孃家送信,叫蘭娘算兩張綢機在玉娘頭上,秀娘早就有這個意思,玉娘美夢頃刻成真,身子都在打顫抖。
秀娘還想勸勸她,便是算盤不行,尋個可意的還是成家好,那無兒無女的豈不晚景淒涼,想想又作罷了,玉孃的顧忌全在理上,誰能保花有千日紅,便似她自家這樣有了兒子,難道便萬事無憂了?
兩個正說著,蓉姐兒掀了簾子進來:“大姨送了一簍子螃蟹來,這樣小,廚房問怎麼料理,我叫她們挑出肉來熬蟹醬了。”蓉姐兒說著伸手比了一比。
此時吃蟹還嫌早了,菊開才是蟹肥時,王家富貴起來,吃的蟹也不同原來,二三個一斤的大螃蟹,不說辦宴,自家吃時也只覺得尋常,蓉姐兒初還放開了肚皮,再到後來便只拿銀筷子挑些黃兒吃,剝上兩隻腿沾了姜醋嚼了,便膩的不肯再用了。
麗娘送來的蟹是高家鄉下的莊子裡撈上來的,只有小兒拳頭大,秀娘聽見了就笑:“這倒好,你爹最愛這個味兒,湯麵都能多用一碗去。”
原來不富裕時,也常吃這樣的小蟹,嚐個鮮味兒,等螃蟹上市時分,大的價塊,便專撿那小的一簍一簍的買回家來,拿細籤子把小蟹殼裡的蟹黃蟹肉挑出來,下鍋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