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收拾齊整,懶懶地撐著腰,去前堂吃午餐,預備養得精精神神的,再去見母親。
肋骨近胸處也給傷著了,吞嚥時一陣陣地疼痛,吃得極不舒心;可厭那吳管事,明明見我胃口不好,還把一張猴臉在外面探來探去。
我煩燥起來,叫他進來問道:“你又怎麼了?”
吳管事覷著我的神色笑道:“除了那幾個賤民,還有個小姐今天剛抓來的年輕人,要不要放?他們都在馬棚裡,那幾個賤民在為那年輕人求饒哩!”
阿頊?傷處又在疼痛了。
“把他叫進來!”我咬牙切齒地坐到堂前的黃花梨雙螭紋圈椅上,接過侍女送上來的茶,慢慢地啜著。
阿頊很快被推搡著進來,看來又給吃過虧的侍衛們暗整過,那頭原來很是軟滑的栗色長髮有些凌亂,臉色也略顯蒼白,用長鞭縛住的手腳改用更牢固的牛筋索重新捆綁了,原來縛過的地方便在煙黃的粗布面料上洇出一層褐紅。
他抬頭望了我一眼,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清亮的眸子立即慌亂地轉開,連臉都紅了。
咦,這壞蛋想到了什麼?莫非看我穿回了女裝,記起上山時無意佔著了我的便宜?
他的臉皮似乎比我薄多了,這讓我多少有些快意,遂開口嘲笑道:“怎麼了,大俠?輪著那些賤民們為你求情了?”
阿頊的眼睛青石板的地面上不安地掃來掃去,我以為他會示弱時,他忽然抬起了頭,帶一抹墨藍的黑眼睛透明澄淨:“姑娘,他們不是賤民,是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老百姓。”
柳蔭濃,芳草笑花輕(九)
“和你一樣,和我可不一樣!”我手中的茶盞是白玉的,腕間的玉鐲是翡翠的,髮間的寶釵上僅一顆明珠便夠那些賤民吃一輩子了。我是大齊的公主,這些人有什麼資格說是和我一樣的人?
阿頊微哂,我想如果不是他正落在了我手中,一定會不屑地笑出聲來。
我沒來由地便又惱起來,冷笑:“好吧,既然他們和你一樣,現在你來選擇。我想找人陪我練射箭,是你留下,還是把那些人留下?你身手不錯,一個人應該抵得上他們那麼多人了。”
阿頊將臉轉向堂外。
我側著頭從窗邊看時,已見到六七名山民模樣的男子被押在院外,看來在等著能不能和這阿頊一起出去呢!如果知道我改了口,重又刁難起他們,怕心裡要後悔死了吧?
正得意地等著阿頊出賣這些不相干的人換取自己自由時,阿頊忽然啞著嗓子說話了:“你放了他們吧!我陪你練。”
我大出意外,笑道:“你知道怎樣陪我練射箭麼?”
掏出彈弓,我很不客氣地將一粒石子彈向他,正打在被勒傷的一處血痕上。
他的臉白了一白,低了頭道:“我陪你,你……放了他們吧!”
天底下有這麼傻的人麼?我撓頭,不由走到他身畔,細細打量這個不知哪裡鑽出來的漂亮傻瓜。
阿頊卻似怕我反悔,抬眼盯住我,目光尖銳起來:“你不會又說話不算話吧?”
我不屑道:“你看見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揚了揚手,我讓吳管事放人,將那些山民趕得遠遠的,才向阿頊笑道:“如果你向我跪下磕三個響頭,和我賠禮認錯,我便把你也放了。”
他也吃了苦頭,雖然傻了點,可看來著實不像壞人,我打算給他和自己各找個臺階,把此事了結算了。
誰知,這小子居然不是一點半點的傻,他目送那些山民離去了,竟反問我:“為什麼我要認錯?是你先抓了人,你錯在先。要認錯,也該你先認錯。”
“你……你知道我是誰麼?旁人爭著給我磕頭,我還不理呢!”上等的青城雀舌茶,已經品不出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