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驚又疑。
雖說兩人你死我活的大小戰爭已經打了許多次,但莊遙未叛之前,他們同朝為官,對彼此並無惡意,後又因可淺媚的緣故結拜為兄弟,雖說各懷心機,關係總比尋常的朋友要親厚些。
待可淺媚難產,二人捐棄前嫌,坦誠相待,共同守護著那個新生命的誕生,更有一番惺惺相惜。
有時候,彼此禮敬和兵戈相向並不矛盾,不過各為其主而已。
因此,他得到這訊息後,立刻親自帶兵前去查探。
莊碧嵐果然正於山坡之上,未著戰袍,連佩劍都掛於馬上,一身素衣滿是徵塵。
但他並不是一個人。
他抱著南雅意在半坡靜靜地坐著,向著交州城的方向。
冬日燦爛的陽光如新織就的無數匹明金錦緞投下,坡上的白石青松也便格外明亮,璀璨得像在發著光,熱烈地迎接著即將來的天下一統,盛世太平。
而那一切熱烈,連同冬日裡衰糙枯藤的哀傷,都似與坡上的男子無關。
熾亮的陽光似在照射到他身上的衣冠肌膚時拐了個彎,悄無聲息地收斂了萬丈光芒。他沉靜地坐著,獨自散著月光般的淺淺清輝。
周兵飛快湧了上去,無數槍戟如林,冷冷地對準他。
他卻視若無睹,一雙深深黑眸柔情萬千,只凝視於懷中的女子。
確認周圍的確只剩了他一人,唐天祺揮手令部屬退下,自己走上前,喚道:&ldo;莊碧嵐!&rdo;
莊碧嵐抬起眼,向他淡淡一笑,&ldo;成安侯!&rdo;
唐天祺問道:&ldo;你的兵呢?怎麼不進城?&rdo;
莊碧嵐留戀地望著交州城池,黯然答道:&ldo;剩餘的三千騎,大多是交州附近招募的農家子弟。烽煙連年,八萬子弟帶出,三千騎帶回……終是我莊碧嵐無能,累了這許多人埋骨異鄉,我並無顏面回城見他們的父母親人。剩餘的三千騎……我將他們帶回,讓他們各自散了回家務農,也算是盡了我最後的一點心力。&rdo;
&ldo;你……散了你的最後的兵力,不再回城?&rdo;
唐天祺不可思議,&ldo;據我所知,交州城內,至少還有三萬精兵可供你驅策。憑你莊氏在交州的聲望,再湊出個萬兵馬大約不困難嗎?你捨得就這麼放棄?&rdo;
莊碧嵐側過臉,俊美的面龐浮過自嘲的笑。
他道:&ldo;不困難。但我還懂得什麼叫審時度勢,知難而退。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何必為了一人私慾再讓更多人送命?&rdo;
唐天祺嘆道:&ldo;你早知道這話,當初又何必幫著李明瑗助紂為虐?&rdo;
莊碧嵐慘澹一笑,輕聲嘆道:&ldo;我所得者,從來非我所求。我所求者,向來……求不得。&rdo;
唐天祺似懂非懂,但到底曉得當初一意起兵的是他的父親莊遙;而唐天霄對於交州莊氏的疑忌則五年如一日,從不曾放下。
莊碧嵐將手伸懷中。
唐天祺的近衛只恐他會暗算主將,手中刀戟並出,割向他的手腕。
唐天祺忙喝阻時,他的手背、手腕俱已著了數下,鮮血流溢。
但他視若無睹,自顧將從懷中掏出的東西送到唐天祺手中,說道:&ldo;我們父子曾和交州守將有過約定,以這半塊虎符作為調兵信物。只要你割下我的頭顱,和這半塊虎符一起送入城中,他們自然會開城歸降。南疆地形複雜,蠻夷習俗各異,朝廷就是遣十萬精兵過來,也未必能阻住他們滋擾生事;但若由這些